坠落的飞鸟
卫瑶苏菲死了，像飞鸟一般自由地坠落。
是我杀了她。
……
“苏小姐，你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了。”
我说这话时，苏菲和往常一样，盯着窗外发呆，那里光秃秃的，我并不知道她在看什么。
苏菲从来都不回应我。
我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时，她却有些突兀地开口：“梁医生。”
她的声音很好听。
我讶于她的行为，转过身去看她，她依旧保持先前的姿势，神色淡淡。
“你知道，我的腿为什么会落下病根吗？”
我放下医药箱，摇了摇头。
这是我第一次和苏菲交流，我对她以前的事情，并不了解。
“你觉得，杜新昀对我怎么样？”她转过头对我笑，她真的很美，美而脆弱。
“杜先生对苏小姐，自然是极好的。”
杜新昀是我的高中同学兼雇主，他找到我时，我十分震惊。
他早已是相当有名的青年新秀，而我只是一家私人诊所里的小医师罢了。
我的工作，就是每周为苏检查身体，杜新昀给了我很多钱，我绝对无法拒绝的数量。
苏菲似乎并没有听到我的回答，也许是并不在意。
她又转头望向窗外：“我坐过牢，是杜新昀亲手送我进去的。我的腿也是他打伤的，因为他要娶江氏集团的千金，而我是他的累赘。”
“即使这样，你还认为他爱我吗？”苏菲看向我，目光如炬。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便微微偏过了头。
好在这时，门口守着的佣人提醒我，时间到了。
我几乎是逃着出去的，甚至忘记了道别。
我出门时，看见苏菲悲伤的眼神，可我无法回应她。
我不能越界，杜新昀能走到今天，自然有他的手段。
我知道越界的后果。
……
我再次见到苏菲，已经是一周后的事情了。
令我惊讶的是，她的身体状况有所好转，我正庆幸，她没有继续提起上周的事情时，她自顾自地讲起了她和杜新昀的故事。
苏菲和杜新昀青梅竹马。
在苏菲二十三岁时，他们打算结婚。
可结婚前一个月，苏菲家中出现巨大变故，一落千丈，婚礼因此被耽搁。
这之后没多久，苏菲的父母，便出车祸去世了。
苏菲一下子从一个千金大小姐，变得一无所有，而就在这时，杜新昀要和江家大小姐结婚了。
父母死后，苏菲一直和杜新昀在一起，对这一切毫不知情，她全身心地信任她。
但不巧的是，苏菲偷偷在酒店里做兼职时，撞见了他们的婚礼。
她搞黄了这场婚礼。
彼时，江家权势滔天，捏死她，犹如捏死一只蚂蚁。
是杜新昀护下了她。
但是当天晚上，杜新昀打伤了她的腿，将她送进了监狱。
……
我听完，不免一阵唏嘘。
江氏集团，前不久因涉及违法犯罪被清查，名声大不如前，而杜新就是那个时候找到我的。
这其中的联系，可想而知，杜新昀倒也确实是个狠人。
苏菲的身体状况，一天比一天好，我知道的事也越来越多。
苏菲不再问我问题，她只是不停地讲，我想，她可能只是需要一个倾诉的对象。
我同情她的遭遇，可我帮不了她。
……
这天晚上，别墅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是江氏集团的千金，也就是杜新昀的妻子。
很可笑，他们并没有离婚。
苏菲正在回忆她高中时的经历，我盯着她看了很久，才忆起多年前总是跟在杜新昀身后的那个女孩。
她实在是变了太多。
那时候她很爱笑，见到我们，都会甜甜地叫一声哥哥。
因为这个，我们不知道收到多少次，杜新昀的眼神威胁。
楼下佣人的吵闹声，引起了苏菲的注意，我陪她一起下了楼。
江小姐被佣人拦在门口，挣扎着想要进来。
她看到我们下来，神色变得十分古怪。
她理了理自己凌乱的衣服，对苏菲说道：“你去和杜新昀讲，让他放过我的父母。江氏倒台了，他也必然会受到牵连。难道他真要为了你这么个残废，放弃自己这么多年来积累的资产和地位吗？”
江小姐说这话时，不屑地看了一眼苏菲的腿，我想她真是恶毒。
我侧头去看苏菲。
她的脸色变得十分苍白，单薄的身体在晚风中，摇摇欲坠。
苏菲轻声开口：“可你在她心中的地位，比不上我这个残废。”
江小姐的眼神，一瞬间变得凶狠。
她冲着苏菲大喊：“苏菲，你别太得意，他如果真的爱你，四年前就不会那么对你。”
“你等着，总有一天，你会落得和我一般的境界，杜新昀他没有心，他根本不配做人！”
……
苏菲开始绝食了，我怎么劝她都不肯吃，
我想，她是真的不想活，于是，我把这件事告诉了杜新昀。
晚上的时候，杜新昀风尘仆仆地赶来，带着一身寒气。
他不笑时很严肃，我和他差不多高，但和他站在一起时，总觉得十分压抑。
可这样的人，也会有极度温柔的一面。
苏菲震惊地看着我，似乎不解我为什么会背叛她。
可她忘了，我本就是受杜新昀所托，他是我的老板。
苏菲还是吃饭了，她求杜新昀放过江家，我想，她可能从江小姐身上看到了自己。
杜新昀收起了锐利的锋芒，温柔地说：“菲菲，你不需要知道这些。与你无关，你只需要养好自己的身体就行了。”
我看着他，却只觉得虚伪。
但其实我没这个资格，我和他一样虚伪。
而苏菲，是最大的受害者。
一个月后，江氏宣布破产，江小姐跳楼自杀身亡。
同一天晚上，杜新昀通知我，以后不用再去别墅了。
我知道，苏菲死了。
是我一手促成的。
……
“梁哥，这件婚纱好看吗？”江如愿在我面前转了个圈。
“你穿什么都好看。”我从背后抱住她，将头枕在她的肩上。
她笑着，用手肘戳了戳我，“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可随后，她对着镜子叹了口气。
我问她怎么了。
她只是摇了摇头，说：“没什么，就是我爸最近在和一个商界新人合作，他好像对那个人很满意，总是让我和那个人搞好关系。”
“那你呢，你怎么想？”
“我还能怎么想？我们都要结婚了！”她轻轻提起婚纱的裙摆，我从镜子里看见她明媚的笑。
可我们最后没能结婚。
江如愿被她父亲逼着，嫁给了杜新昀，我也被她父亲赶去了国外。
没有人知道我们的过去，没人知道，我们曾经相爱。
我用了很久的时间，积攒人脉，直到江家被杜新昀搞得自顾不暇，我才得以回到国内。
我是故意引导杜新昀找到我的，为的就是接近苏菲，然后杀了她。
如果不是我早就认识她，大概也会被她装出的一副天然无害的小白兔模样，蒙在鼓里。
她想让我帮助她脱离杜新昀的掌控，但她不会想到，我从来没想过要帮她，我只希望她死。
苏菲大概是不记得我了，毕竟她学生时代有过太多哥哥。
而她，是因为我才认识杜新昀的，她对我说的一切，全都是谎话。
她一向擅于说谎。
……
我很讨厌运动，所以学生时代经常逃了体育课，躲在教室的角落里，借着窗帘的遮挡玩游戏。
我曾亲眼看见，苏菲将给杜新昀送巧克力的女生大骂一顿，用的是我从未听过的肮脏字眼。
转头却羞涩地对杜新昀说，这是她亲手做的，希望他不要嫌弃。
至于他们青梅竹马，自然也是假的。
二十三岁准备结婚，自然更是假的。
她心里最清楚，杜新昀绝不会娶她，可她到底还是天真，高估了自己在杜新昀心中的地位。
她怎么可能在酒店兼职？
杜新昀对她好得不行，那场婚礼是她故意搞黄的，她大概也没料到，杜新昀会对她那么狠，真的把她送进了监狱。
在江如愿的父亲，逼江如愿嫁给杜新昀的期间，苏菲就曾找江如愿示威。
她一脸得意地说，杜新昀爱的是她，绝不会娶江如愿，让江如愿趁早放弃。
临走时，还泼了江如愿一杯咖啡，之后更是时不时来找茬。
可如果杜新昀真的那么爱她，她又何必搞那么一出。
她不过是怕自己失去靠山。
杜新昀当然爱她，否则也不会为了她，将江家搞成这幅模样。
这么多年，他和江家早已不能分开看待，整垮江家，就是伤敌一干，自损八百。
至于打断苏菲的腿，又送她进监狱，那都是做给江家看的。
那时的杜新昀，远没有如今这般有钱有势，他只能用这种办法，来保全苏菲的命。
可苏菲太蠢，并不能理解他的苦心，所以出狱后，一直忙着找下家。
可她被关在别墅里，除了我，接触不到其他任何男人。
于是，她编造悲惨的故事，希望我带她离开这里。
我将计就计，骗她说，会找机会带她离开，和她一起双宿双飞，摆脱杜新昀的控制。
她信了。
但她不知道，我在她的药里，下了致幻剂。
每当她发作时，我假意安慰她，却因为她的痛苦而感到快乐。
所以她死了，她在幻觉中一跃而下，像飞鸟般自由地下坠。
江如愿也是这么死的。
当我赶到江家时，只来得及看到一地鲜血。
自从她和杜新昀结婚后，我们就断了联系。
她是一个好妻子，即使她和她的丈夫并不相爱，她也会做个忠诚的妻子。
在别墅外的那次见面，是我回国后第一次见她，也是最后一次。
我想，她一定认出了我，也猜到我呆在苏菲身边的目的。
所以，她在死前给我发短信，她说谢谢，她让我放弃。
她本来可以不死，如果不是因为苏菲的挑拨。
是他们一起逼死了她。
所以，我让苏菲以同样的方式，在同一天死去。
杜新昀不会查到我头上。
苏菲装抑郁装得太过认真，假装自杀了太多次，她大概也没想到，她引以为傲的演技，最终成为我杀死她最好的掩护。
我亲眼看着她坠落在地上，鲜血开出了一朵鲜红的花。
生命是如此的脆弱。
而我会用我的一生，去扳倒杜新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