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记忆
我叫王琳,今年是我和莫言相爱的第八年,是我失忆的第一年。
才从医院醒来的时候,我就看到了这个长相帅气,气质高贵的男人,他告诉我,他叫莫言,是我的爱人,而那时候的我,脑海中一片空白。
医生告诉我说,我是因为车祸中脑袋遭受了猛烈撞击,所以失去了一部分记忆,但如果后期好好配合治疗的话,也是有可能想起来的,我点了点头,却不知道为什么医生要用那种怜悯的眼光看自己。
失忆,很可怜吗?
莫言带我回了家,我从他的口中渐渐了解到我们的过去。
我和他相识在大学,大学毕业后,本来商量好已经要结婚了,但我家里看不起出身农村的莫言,强硬的赶走了他,却没想到我丢掉了家里的一切,跟着他跑到了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从他的口中,我才知道,原来自己早就断绝了跟家里的一切关系,虽然现在莫言已经事业有成,我和家里的关系却迟迟没有缓和。
到了晚上,我整个人紧张起来,我有点儿害怕,虽然接受了莫言是我爱人的事实,但让我跟一个才想出不到一个月的人躺在一起,甚至做更亲密的事,我做不到,莫言环住我腰的时候,我整个人瞬间炸毛,从沙发上一跃而起,两个人都吓了一跳,看着莫言有些茫然的眼睛,迟来的愧疚涌上我的心头,被爱人忘记,很难过吧。
我下意识的用手揪着衣服,有些纠结。
“对不起,我……”
也许是看出我的为难与抗拒,莫言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摸了摸我的头。
“没事,我睡客房吧”
我松了口气,庆幸他的绅士,心里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空白的记忆,陌生的环境,甚至是完全迷茫的未来,每一件都像是一块巨石压在我的心头,看不到希望,我伸出手挡在眼前,头顶的灯光透过指缝照在我的脸上,我的内心一片宁静,我的未来,会有光吗?
躺在床上,哪怕已经很累了,我却依旧睡不着,手无意间打翻了床头柜的抽屉,一张照片飘飘然的落到地方,上面赫然是我和莫言的脸。
背景好像是一所学校的操场,我面无表情的站着,莫言从后面抱住我,看着我的眼睛里是藏不住的宠溺,而我虽然拽的二五八万,可我看的出来,我整个人都是放松的,照片的背面写着小小的一行字。
“希望我的琳琳永远快乐,任何选择过后都洒脱”
捏着手中的照片,我暗暗下了一个决心。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还没走出卧室就闻到了飘出来的饭菜的香气,我走到客厅,莫言正系着围裙在厨房忙碌,高冷矜贵的男人带着甚至略显幼稚的围裙,困在厨房那一方小小的天地,手中是满满的人间烟火,我甚至能想象的到过去,早上他在厨房准备早饭,我早上起来,走到他身后,环住他的腰,他转过身温柔的给我一个吻的情形,那是我曾经奢求过得平凡人生,我未曾体会过得怦然心动。
看着眉目如画的男人,我的心里一阵暖流流过,同时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定和想法。
“莫言,给我找个心理医生吧”
“什么?”
“找个医生吧,我想快点儿想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我很讨厌医院,不喜欢无处不在的消毒水的味道,不喜欢病人家属的歇斯底里,面对死亡时的无能为力,不喜欢看到手术室门口的撕心裂肺和那一句句的“对不起,我们尽力了”,但我笑着看着面前的男人,看着男人惊喜的眼神,我的内心一片柔软,我知道,我的决定没有错。
莫言很快带我见了一个心理医生,他却在见到我的那一瞬间直接炸毛,直接将我们退出了办公室,甚至直接骂莫言是个疯子,会遭报应的,我心有余悸的问莫言是不是认识他,莫言只是告诉我,以前我和他是好朋友,但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我心下有些奇怪,但出于对于莫言的信任,也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毕竟,我对别人没有任何记忆。
本来以为重新找医生需要很长时间,没想到第二天,莫言就带来了一位心理医生,他告诉我他叫何平,我点了点头,没注意到何平的欲言又止,现在的我只想快点儿恢复记忆,我想陪着莫言,不想看他一个人在半夜黯然神伤,不想看到他眼里的难过,那么漂亮的眼睛,应该是充满星光的。
何平给我进行了催眠,我看到了一座学校,还有熟悉的操场,我和莫言并排坐在操场上,耳边响起上课的钟声,伴随着的是莫言的气息喷洒在我的耳边,我并没有听见声音,却凭借着刚刚的口型判断出莫言说的应该是:我喜欢你。
下一瞬间,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落在了我的嘴角,我愣了一下,两个人心照不宣的露出了笑容。
我看到了我跟父母争吵的身影,在走的那一刻,我看到了妈妈不舍的目光,看到了爸爸愤怒指责却又不忍的纠结,我突然有些想哭,作为女儿,这大概是我扮演过的最差的角色。
一股大力将我拖离了虚幻的过去,睁开眼睛,我看到了那个满含担忧看着我的男人,我抬起手紧紧抱住了他。
“对不起,我会努力想起来的”
莫言没有说话,只是安抚的一下一下顺着我的后背,我想要跟他好好在一起,这是这时候的我唯一的想法。
莫言这段时间带我去了很多地方,那个我们互相表白的操场,那片我们约过无数次会的白桦树林,那个我们第一次一起过年,一起看烟花的阳台,那个我们为彼此带上戒指,许下一生诺言的教堂,配合着心理医生的治疗,我越来越多的想起了过去的记忆,时光的碎片逐渐被拼凑完成,空白的记忆逐渐有了色彩,那些曾经最好的回忆,终于被我再一次捡起。
我和莫言越来越亲密,我喜欢他的亲吻,有时像是轻柔啄吻,酥酥痒痒,有时候是狂风暴雨,口腔中的氧气被疯狂掠夺,我晕眩在他的身下,可我们始终没有做到最后一步,我知道,我们两现在都还不能过去那个坎儿,幸亏,他不怪我。
莫言的姐姐生病了,很突然,原本健康的女人突然倒在了工作岗位上,到医院检查才知道,原来这个强大的女人身体早已到了强弩之末,先天性心脏病加上多年的过度劳累一起爆发,已经到了穷途末路,现在唯一的办法是,更换一颗心脏。
莫言从小由姐姐抚养长大,感情深厚,出了这样的事,莫言拼尽了全力从死神手里争夺最后的一个亲人,几天的时间,肉眼可见的消瘦了下来,可是姐姐的病情只是暂时控制住了,要想治愈,唯一的办法只有再找一颗心脏。
看着莫言一点点的消瘦下去,眼底深深地黑眼圈昭示着这个男人的憔悴,王琳的心像是被人揪住了一样,每一次跳动都带来了刺骨的疼痛,这个男人不该是这样的,他应该是意气风发的,是闪闪发光的,唯独不该是这样憔悴不堪的,不应该,也不能。
那一晚,天很黑,没有月亮,星星却格外明亮,那一晚,莫言姐姐病情恶化,手术进行了八个小时,病危通知单下了十几张,那一晚,莫言一夜未归,那一晚,王琳彻夜未眠,两个人的命运,自此走向了完全彻底不同的结局。
莫言熬了一整晚,姐姐的病情终于稳定了下来,却也被医生下发了最后的命令,两个月内在不进行心脏移植,便再无回天之力。
莫言回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王琳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原本放在床头柜上的照片,看到疲惫到极致的莫言,王林的眼中只剩下了纠结和复杂,看到王琳严肃的表情,莫言心中隐隐有了些不好的猜测。
“阿言,你有什么对我说的吗?”
“琳琳你怎么了,别吓我好不好”
“我不是王琳对不对”
“你怎么……”
“我看到了……那份合同,我根本不是失忆对吧,所谓的治疗失忆的催眠是你在向我灌输你和她的记忆,你在一点一点的把握改造成她的样子,不论是给我整容,还是篡改我的记忆,是吧?”
沉默的气氛在两人之间蔓延,空气中隐隐浮动着不同寻常的味道。
“对不起”
“她呢?”
“不在了……胃癌”
“我就是……挺羡慕她的,就当做我犯贱,再问一句,你有没有爱过我,哪怕一点点”
“没有……”
“谢谢你这次没有骗我”
王琳站起身,一步一步的走出门,背景挺得笔直,却莫名多了几分凄凉,不大的房子好像突然空了下来,散发出从骨子里透露出的冷意。
嘭~
车轮急速摩擦地面的声音响彻在黑夜,人行道上的红灯跳到了绿灯,一张匹配结果的通知单轻轻的飘落到地上。
手术室中,一个鲜活的心脏被移植到了莫言姐姐的胸口,从此,这颗心脏会在这里一直跳动,在另一个人的身上得到永生。
我叫王琳,今年是我和莫言相爱的第九年,是我失忆的第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