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心

爱意东升西落,人聚了又人散。

哪怕爱的深切,也不能天长地久。

最难忘,是他的拥抱.

工作也好,休息也好,甚至什么也不必做,只要靠在温斐怀中,听他有力的心跳,闻到他身上荷尔蒙的味道,整个人都会瘫倒。

景行想,这或许,就是爱。像一切恋爱中的女子,景行也会患得患失。她常常看着温斐冷峻的侧颜,看着看着就发了呆:“终有一日,你也会离开我。”

“怎么会,我能去哪里?”温斐转过头,景行正在读报。

头条都是关于他:流量小生温斐访谈被问到理想型,称最爱长发及腰、成熟知性的姐姐,顾依秋就是理想型。莫不是两人因戏生情?”

“别听媒体捕风捉影,你何尝不是这样呢?只有你才是我的理想型。”

景行叹气:只怕一代新人换旧人。

这是开启查岗模式了。任何解释不管用,蜜里调油、赌咒许诺才是正经。温斐整个人贴过来,将景行揉入怀中,靠着他的胸膛。景行听到熟悉心跳的节拍,一下,两下……而后,他说:“我承诺这颗心永远属于你。”

景行仰起头,摸着他的脸,正色说:“我会记牢你的许诺。”

温斐毫不在意地笑了笑:“信我了?”

“我信我自己。”

“嗯?”

“一等女人,令男人不想变心。二等女人,不给男人机会变心。余下是劣等,我是不屑做的。”在爱之中,切不可咄咄逼人、索需无度。求人不如求己.

娱乐圈鱼龙混杂,人人都想向上爬。洁白的纸经久也会五彩斑斓,这里一向难免逢场作戏,捆绑cp炒热度都是正常操作。而温斐又是公认的魅力先生,现在热度更是飞速上升。

这些在景行而言,是变量,不可控。她能掌控的,只有自己。

自此以后,景行比以往更关心温斐,事无巨细,体贴照应。

然而,那么竭诚投入,他还是走了。

那一晚,景行半夜突然惊醒,见温斐接到一通紧急电话。挂断电话后,温斐即刻更衣,称去影视城,补一场夜景戏。

出门时,与往日无不同,拥抱景行,哄她明早买她最爱的奶茶回来。

翌日,没有通告,睡至将正午,电话铃响起。或是早有征兆,景行记得,那天的铃声,异常悲怆。

接起来,是警员的连线。告诉她,温斐遭遇刹车失灵,意外跌入海中.

景行赶至医院,温斐已在弥留之际,神志不清,含糊着说着:“对不起。”医生称人救起来的时候,已经脑缺氧过久,回天乏术。景行伏在温斐身上,大哭一场。

这可能是最后一次,听那曾令她沉醉的心跳.

医师将景行拉至一旁:“ 景小姐,温先生签过了遗体捐赠的条约。”

“我尊重他的决定。”

“这也是功德一件。许多人会受益。温先生若上天有知,也会开心。”

景行于啜泣中颔首:“是,他一向博爱。”

温斐于下午四时告别人世。

景行永远清楚地记得,那一日,是二零零一年,七月十七日.

口口声声说永远在一起,心也交给她的一个人,走得仓促,甚至来不及道再见。事到临头,没有许多时间,可用以悲伤。

其后一个月,景行忙于料理后事。再也没哭过,心中空洞得很。

与温斐是爱情长跑,初中相遇,高中相知,大学相恋。在一起多少日夜,她记不得了.忘不掉的,是他的音容笑貌,缠住她生活的每一个缝隙。

但人若不想死,总得向前看。

一切顺利后,景行结束了演艺工作,不想回到那个充满回忆的地方,又卖掉两人名下的别墅,离开北京,去了美国,名为进修,实则散心。

这一散,就是两年.

她看似自悲痛中慢慢康复。只是,再也没交男朋友。

如何再交男朋友?

午夜梦回,懵懵之中,她还听得到温斐的心跳,感到他抱着她,笑笑地说:这颗心,永远属于你。也许,温斐兑现的永远,是她永远无法忘记他。

这样刻骨铭心的爱,一段就够了.

然而,生活的变奏,往往是无法料想的。

闲余时,景行习惯到圣母慈善院做义工,或是祈福。这一日,经过院落,前夜雨水松动的花架子,眼看着砸下来。

真砸下来,却不觉得痛。反而柔软又温暖,一阵阵的心跳声,敲击她的耳廓。

这感觉似曾相识。景行睁开因慌乱而紧闭的眼睛,却见到一张完全陌生的脸孔。

不是他。

这是位华裔年轻男子,棱角分明的脸与温斐又有些相似。他的后脑被栏杆打中,缝了三针。景行被他护牢在怀中,毫发无损。景行忙不迭一会儿致谢、一会儿道歉。

青年只是一味地笑,未了,用略生涩的中文说:“ 你好,我是姜亦,请问我可否得到你的联系方式?”

此后,二人认识了,姜亦隔三差五约景行出去。他是个好伙伴。打游戏、看电影、或者只是漫无目的地聊聊天,和他一起,总是由衷开心。

景行开始疏远姜亦。

一个月以来,她逃他追,一日,姜亦终于在慈善院,堵到了景行。他带着一副受伤的表情,他问:“我做错了什么吗?为什么要躲着我?”

景行盯牢自己的鞋尖,不敢抬眼看他: “是我不配。”变心

景行简略地交代过去:她曾有一个交往了七年、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男友,却因车祸去世.姜亦沉默地坐着,这倒是个很好的聆听者。

不问也知,景行永不会忘怀逝去的前男友。

如何同死人去争?

姜亦是聪明人,他不争。

他只是将景行揽入怀中,那么温柔:“ 你心中尚有谁,是你的事。我只知,我这一颗心,永远属于你。”

这句话似魔咒,敲在景行的耳畔和心间,她忘了挣扎,倒在姜亦的臂弯。

景行与姜亦自此正式交往。

景行喜欢姜亦,可能因为在许多方面,他与温斐莫名相像。景行何其幸运。不是每个人,刻骨铭心之后,尚有机会,得到良好归宿。

又一次被姜亦环抱,景行不禁感慨。

“我最爱你有善心,”姜亦正色道:“因为若无善心人士,我只怕见不到你。”

“哦?”

“我先天心缺,幸与祖国一捐赠者匹配,得以移植,才得以活命。”

“那是何时的事?”

“我记得清楚,二零一零年的七月十七。”

景行喉头哽咽,一个字也说不出。

只听张怀远继续说:“ 为纪念他,我还请医生破例告知捐赠者的姓名。”

“他叫什么?”

“他叫温斐”

景行从姜亦的怀抱中猛抬起头,看到他带着笑意的下巴,一切那么不真实。下一刻,只觉久违的眼泪,顺着脸颊成串淌下来。

你可知他是谁?

听说是位颇有成就的演员。

景行颔首:“同时,也是我的前男友。”

这件事说穿了,姜亦止不住感叹:“ 或许,正是他派我来,替他陪着你。”听起来,可不是这样吗?

翌日,姜亦拿登记好的遗体捐赠卡给姜亦看:“这颗属于你的心,希望你永远不孤单。”景行还以拥抱。

那一夜,景行任姜亦在她体内驰骋,芙蓉帐暖春宵短。二人的感情稳定下来,却不急于论及婚嫁。景行并不强求。强求别人何时有用?人只管得了自己。

景行愈发贴心照料张怀远的生活。

一日,景行到姜亦居所,替他熨衣服。稍后,姜亦回来了,坐在客厅沙发上,一直讲电话,未察觉有人在卧室。

他说:“马克,你可别想赖。愿赌服输,请我喝酒。”景行并非故意偷听,但此时不适合出去打断。姜亦得意,说话极大声。他继续说:“没有女孩子,逃得出我的掌心。”

“多么难缠,对症下药,也可击破。”

“这次的攻略,是以苦肉计结识,又用她前男友做引子,编个狗血的故事,不怕她不感

“她与前男友在中国是名人,报刊资料齐全,功课不难做。”

“女人这东西,一旦被征服,兴味就减半,我已有些厌了。”

话未说完,姜亦蓦然觉得黑漆漆压顶,仰面一瞧,景行在他面前。跌落的电话不住响,姜亦也不知所措。

姜亦大惊失色,开口慌着解释:景景,我不是……”

如何解释,许诺的将心都给她,实则只值一个赌、一顿酒?

没有想象中的大吵大闹,季茗茗甚至笑着,她如常做了饭。

牛排煎得六成熟,土豆泥很软,配红酒。

姜亦不得不承认,她实在是贤妻良母,婚姻的上佳人选,若不与他游戏人生的信条有悖。

饭吃到一半,姜亦致歉:“ 对不起,我骗了你。”

“我早知道。”

怎么会?

“温斐是没有心的。”

姜亦诧异地睁圆了眼。她继续说:“手术前,温斐的心脏不翼而飞。他捐献的脏器中,并不包括心脏。”

“可是,报上说...”

温斐是公众人物,饱受关注。医院查不出是谁,又不想背负失职责任。只好对媒体谎称,他的心脏,与美国一病患匹配,被飞往当地救命,你功课做得足,可惜收集到错误信息。”

姜亦问:“ 你既已知道,为何给我骗?”

“我想,给你一个机会,也给自己机会,”景行叹气:“ 我以为,你肯大费周折,做这许多事,心里总是有我的,谁知,你心里挂着的,竟是一个赌约。”

即便花花公子,也会有愧的。姜亦支吾着说不出话。

景行却了然:“亦,不必说什么。牛排快冷了。”姜亦低着头,不敢再看她,只好同手中刀叉较劲,说:“手艺很棒。”

她满意地笑了,切盘中的牛排,半熟的肉渗出丝丝血,确实又鲜嫩又多汁。

饭吃完,景行洗了餐盘才告辞。她并不说再见,但姜亦心知肚明,他们不会再见了。

姜亦送她出门,止不住说: 你是个好女孩,我希望你终会忘了我。

景行笑着摇头:“亦,我会永远记得你。”

姜亦最后抱了抱她,不是没有惋惜,但他不是那号人。

送走景行,姜亦急着更衣,他约了琳达。琳达是个金发美女,高挑身段,别有风情。

姜亦收拾停当,迫不及待开着跑车,驶往佳人所在。

至于女人的潇洒,不过止于人前。景行回到小小公寓,只觉做了一场梦一样。真累,也不换衣服,蒙头便睡。

一觉睡至第二日,电话铃响了.

大事发生前,总有征兆的.

接起电话前,景行已知有事。

果不其然,那端是警局,对白与两年前惊人相似。

对方告知她,姜亦遭遇刹车失灵,车直入海,救起来,人已危在旦夕。

没有第三者知晓前一日的分手故事,众人眼中,景行还是姜亦的亲密女友。

挂掉电话,景行沉默着,换了外出的衣服,向医院赶去。

她已不是两年多前的景行。

两年前的景行尾随着深夜外出“工作”的温斐,见他进了顾依秋的家,夜不归宿。那时的她守在门外,流一整夜的眼泪。那时的她,会不知所措。

那时的景行已经死了。

坏男人,是女人宠惯的;能干的女人,是男人培养的.

现在的景行有把握,她能应对一切。

一回生,二回熟。景行已经十分懂得如何回应警员,如何安排遗体捐赠,如何筹备葬礼。甚至懂得如何恰到好处地破坏刹车装置,懂得如何说服缺钱的医师收买器官。

没有什么,难得到她。

累了几天,景行回到公寓,打开冰箱门,将带回的透明玻璃容器,收入最深处。并排,还有一个相似的玻璃容器。容器中封着福尔马林溶液,各自浸泡着一颗心脏。

景行抚摸容器,露出了甜美的笑容。

许给她的永远,没人帮她实现,她就自己实现。

交给她的心,没人帮她留住,她就自己留住。

一等女人,令男人不想变心。二等女人,不给男人机会变心。余下是劣等,她是不屑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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