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存在的房子

高科长是一个很沉默的人,不喜欢交际,工作上从来没有出过错,连迟到早退的现象都很少,作为他的驾驶员也是被告知要谨言慎行,少说多做。

“小谢,一会儿跟我去一趟龙潭那边的保洁部”

“好的,好的。”我连忙把手上的早饭给塞进嘴里,高科长已经在副驾驶等我了。

高科长是一个正科级干部,管理我们这个区的所有环卫工人,平时需要去各个站点检查工作,看看清洁工具需不需要重新发放,采购的工具,经常一大车的送,因为不能堆在总部,需要我经常往龙潭那边送。

今天去龙潭,那可就有点偏僻了,这个地方离我们的总部非常的远,高科长平时也不怎么去,过几天有卫生大检查,高科长不太放心,所以要去看看。开过去最起码要半个小时,那边最近在拆迁,说是要建一个什么港口。

“哎呦,龙潭那边那么偏,没有想到还能拆迁哦,那边的人真的是好命哦。”我们已经在路上开了有一会儿了,高科长也不说话,怪尴尬的,我只能硬着头皮找个话题。

“嗯。”高科长一直看着窗外,也不怎么理我,我就知道我这个话题高科长根本不感兴趣。但是没过多久,高科长突然喊我停车。

“小谢,路边停一下。”

“哦哦哦,好的。”

我刚刚把车停稳,高科长就下车了,就留一下句话,“等我一下,小谢。”

我看了看车窗外,这边已经是拆迁工地了,路两边全是已经拆干净的房子,一眼望去全是红砖,几面还树立着的墙,上面还有鲜红的拆字加一个圈。一个简单的字就改变了多少人的一辈子哟。

还没有等我感慨完,高经理就就拉开车门上来了,但是他并没有让我发动车子,而是掏出一根烟,抽了起来。

“高科长,您刚才下车去是干什么了啊?这边拆的都差不多了。”

“刚才我看见路边上还有一间没有拆的小房子,我进去看了看,还挺好的。”高科长夹着烟靠着窗户,说完吐了口烟。

“小房子啊?”高经理这个话一说出来,我就感觉到有些奇怪,这个地方已经拆了差不多了,怎么会还有完好的小房子呢?

“对,可能是留给拆迁工人休息或者放拆迁工具的吧,正好我们有一批没有地方放的扫帚,夹子还有保洁车,正好拖到这边放着,以后让这边的保洁员直接到这个地方来,自己拿保洁工具,就不用你一趟一趟的送过来了。回头我和那边打个招呼,这个房子留给我们用用,等那边保洁部扩建好了,再拖走。”高科长扔掉烟头,示意我开车。

我一听这个话还挺开心的,毕竟这边太远了,不用一趟一趟的送东西过来,也省我不少事。我在心里暗暗高兴着,但是又感觉不对劲,伸头从高科长那边的窗户望出去,好像是隐隐约约看见了一个红砖的房子,这个房子为什么不拆啊?真的和高科长说的一样,留给工人休息的?

“走吧。”

“哎哎哎,好嘞”

高科长一催,我也没有细想,发动车子就走了。

中午回单位吃完饭,我躺在车上准备睡午觉,高科长敲了敲我的车窗,“小谢,我感觉我有点不舒服,我回家休息一下,下午过来,我们把东西拖到早上的那个小房子里面去。”

我连忙拉起座椅,“高科长,我送你回去吧。”我看着高科长的脸色,确实不太好,感觉脸色有点发黑。

“没事,我自己骑车回去,你午休吧。”高科长坚持要自己回家,不要我送,说是公车私用不好,他骑车回去就十几分钟。

我看着高科长骑着自行车往外走,又想到了上午没有拆掉的那个小房子,感觉有点不对劲,又笑了笑,根本没有联系嘛!

可能是这几天连着早起,这个午觉我一下子睡到了两点,醒过来的时候,暗自想着,完了完了睡过头了,高科长看到我这样可能会不高兴,不知道我有没有耽误事,高科长怎么也没有喊我。

我赶忙去高科长办公室,一推门,发现办公室只有一个和高科长关系很好的陈主任在。

陈主任听到推门的声音,抬起头来看了看我,接着一脸的疑惑,“唉?小谢啊,你不是和高科长出去了吗?”

我也一头雾水,“没有啊,我睡过头了,才醒。”

“那就奇怪了,老高一直没有来,我还以为你们俩吃完饭又出去检查了。”

“哦,估计是高科长也睡过头,吃完饭他说有点不舒服骑车回家去了。”我掏出手机给高科长打电话,“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高科长不接电话。”我看了看陈主任,陈主任也掏出手机打电话。

“不会是高科长要睡觉,手机静音了吧?”我看陈主任也挂断了电话。

“不可能,老高手机从来不静音,大雪天的晚上喊他来值班都能打得通电话的。”陈主任脸色变了变,“小谢你一直打电话,不要停,我去联系一下老高的老婆,怕不是老高突然什么病哦!”

我一听陈主任这个话,心头也是一惊,高科长五十多了,有事没事就喜欢喝点酒,还真说不准有个脑梗塞什么的。

高科长的电话一直打不通,打到最后直接就是“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我估计是我一直打电话,高科长手机没有电了。

陈主任那边刚刚联系上了高科长的老婆,“嫂子!你可终于接电话了,老高中午说不舒服,回家睡午觉,到现在还没有回来,打电话也不接,会不会突发什么病哦!嫂子你快回来看看吧,我们也马上过去。”

“不可能吧,我们家老高的身体挺好的,每年都去人民医院体检,都没有问题的,可能就是睡太熟了。”

“嫂子哦,最好是没有事哦,先回来吧,我们在你们家楼下见。”

“哎呦,行行行,我马上请假。”

陈主任挂断电话就往车库走,“小谢!块快快!”

我也不敢慢,发动车子就往高科长家的小区开。

高科长家的小区也是一个老小区了,我把车停下来,陈主任就跳下了车,“小谢,你在楼下等老高的老婆,我先上楼去敲门!”

说完还不等我回话,陈主任就冲到了楼梯上。不存在的房子

我站在楼梯口,来回转圈,站在一楼还是能听到陈主任的敲门声,没有听到高科长回应和开门的声音,如果这个音量都喊不起高科长,可能真的是出事了,那股不好的感觉又涌上心头。

约摸有十来分钟,陈主任的敲门声依旧没有断。路口驶来一个速度很快的电动车,骑车的是一个中年女人。

女人停下车子,我就小跑了过去。

“您是高科长的夫人吧,陈主任已经敲门敲了十几分钟了,高科长还是没有开门。”

“哎呦,哎呦,快快快,年轻人跑得快,你快去开门,五楼。”说着就把钥匙塞到我的手里面,我拿着钥匙就往楼上冲。

一路跑到了四楼半,看到陈主任还在坚持不懈的敲门,喊门。

“陈主任!钥匙来了!”我把钥匙扔给陈主任,陈主任一把接住就准备开门。

“开了,开了。”陈主任的声音有点颤抖。

我和陈主任一起往房子里面冲,高科长的卧室门是关着的。我们已经发出了这么大的动静,睡得再熟的人应该也醒了,高科长可能是……

许是也想到了这层,陈主任站在房门口也没有动,“小谢,还是你来开门,这一会儿,我的手都使不上劲。”

我看着陈主任不停抖动的手,深吸一口气,往前迈了一步,快速伸手转动了门把手。

“吱呀”一声,门开了。

“啊!老高呀!”高科长的老婆也冲到了房门口,看到房间里面的情况,高喊一声之后就直接瘫倒在地板上,晕了过去。

高科长上吊了。

还是以一种极为诡异的姿势,双腿半跪,乍一看就像是人在半蹲着。

我也被吓住了,一动不敢动,高科长的脸正对着房门,眼睛瞪的老大,舌头已经拖到了脖子下面。

我和陈主任都不敢进门,高科长平时稍显和蔼的脸,在这一刻无比的狰狞恐怖。

“小…小…谢,报…报…警。”

我也没有见过这样的场景,抖抖霍霍的掏出手机拨打了110,“有人上吊自杀了,你们快来,快来啊!地址是xxx小区5栋二单元5楼……”后面警察再怎么和我说的,我都记不得了。

我挂完电话,陈主任深吸一口气走进了房间,有陈主任走在前面,我也壮起胆子,跟着走了进去。

刚才在门口看的不清楚,走到近前才看到,高科长是居然是在阳台与房间的窗帘滑轨上面上吊的,而上吊用的绳子是中秋节的时候,单位发了一箱苹果,高科长觉得整箱苹果不好拿,找了一根绳子,把苹果箱子扎了起来,好拎回家。

陈主任摸了摸高科长的脉搏,又摸了摸呼吸,转过脸,向我摇了摇头。

“身体都硬了,我们先出去,尽量踩着你刚才进来时候的脚印出去。不要扰乱了现场。”陈主任突然变得镇定起来。陈主任毕竟之前是一个军人,他在经历过最初的惊恐之后又镇定了下来。

我和陈主任小心翼翼的退出了房间,我把高科长老婆抱到了客厅里的沙发上,过一会儿她就醒了过来,先是呆呆的望着天花板,后来就在沙发上嚎啕大哭。

警车和救护车呼啸的声音也由远及近传来。

一些简单的询问之后,警察就让我离开了,而陈主任留在了现场,陪着高科长的老婆。

大约过了有十来天,陈主任把我喊到了喊到了办公室,我说高科长的死亡经过勘察之后,确认为自杀。

高科长居然会自杀,我觉得这件事情特别的不可思议,高科长是一个从来不会和人家脸红的人,听老同事讲他和老婆从来也没有吵过架,儿子的学习成绩也非常的优秀,考上了一本,明年6月份就要毕业了,身体也非常的健康,没有癌症。我实在想不到,高科长会自杀的理由。

我把那天的事情讲给了一个同事---老王头听。

老王头听了以后就问我,“房子,什么房子?”

“就是在拆迁工地附近的一个红砖的房子。高科长说想把扫帚,夹子和保洁车暂时放在里面。”

老王都听了我说的话,之后也是一阵沉默。

“小谢啊,我们两个都经常开那条路,你什么时候见到过有房子?”

老王头这么一说,我也想了起来,我一个星期最起码要去两趟,这条路上来来回回开了几十次,从来没有见到过什么红色的房子。

“而且窗帘滑轨的沉重,你知道才多少斤吗?二十几斤,但是我们高科长有一百六十多斤啊!”

“我……”

之前我就觉得这件事情有些不合理,但是一直没有细想,直到老王头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窗帘的滑轨不可能撑住高科长160斤的体重,高科长拿来上吊的那根绳子,也是平常拿来包扎东西的普通塑料绳,很细,也容易断,所以我们也就没怎么用了。

老王头看我愣住了也不说话,还以为我被吓到了,就安慰我说,“我也就是这么一说,你别往心里去。”

我怎么可能不往心里去,老王头本来就懂一些神神叨叨的东西,上次同事的女儿,低烧不断,吃药挂水都不管用,老王头一口咬定,孩子是被什么东西魇住了,后来也不知道用什么的方法,孩子就给看好了。

后来一次我要去往龙潭方向去送东西,老王头他和我一起去,车开到半路的时候,他就问我,当时你们停在什么地方的?

对那个地方有印象,因为那边有几面还没有被推倒的墙。

“就是这里,我记得高科长是往那边走的。”我指了指方向。

老王头儿也顺着我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我发现那边有几个工人在扒砖堆里面的钢筋。

老王头带着我,就向几个工人走了过去,一人发了一根烟。

“师傅受累问一下,这一片有没有一个红砖的房子还没有拆?”老王头熟练的给几位工人点上了香烟。

“红砖房子?咋子可能嘛!”

“不可能,都这一片是这里最早拆的。听说要拆迁都积极的很,都没有钉子户,生怕迟了。”

听完几位工人的话,我背后出了一层冷汗,那天高科长进去的房子到底是什么房子?

后来换了一个新领导来,很不好说话,我就辞职走了,等我再路过那边拆迁地的时候,已经盖了好几个楼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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