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体
林达在被袭击的一瞬间失去了意识。他低下头,恍惚地看见被咬的腿部已经露出白色的组织与鲜红的血肉。血液正源源不断地从伤口流淌出来。
可林达却不觉得疼,仿佛这不是他自己的腿。林达只感觉自己的眼前缓缓变黑,自己的生命也仿佛正在随那些鲜红温热的液体一起流走——林达完了。
已经没什么可以做的了。林达缓缓倒在地上,腿部被撕裂的血肉碰到地的一瞬间,林达才真正感觉到疼痛。但一切都仿佛在缓缓离他而去,连疼痛的存在也是那么奢侈。
林达知道,很快一切都会消失的。
“three,two,one,Start”
“three,two,one,”
“林达,醒醒……林达,不。”
不同的声音在林达的耳畔回响。林达已经分不清幻想与现实了。这些声音有的低语有的哭号,还伴随着那个怪物的嚎叫。
那个怪物是什么?眼前出现的东西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甚至称之为丧尸都不够确切。它像是由许多的尸块拼接而成的,体型已经远超出了人类的体型。
“醒醒,求你了,林达。”
一个绝望的声音呐喊着。林达缓缓睁开双眼,面前出现了一张熟悉的染血的脸——是李戎。林达实验室的同事。
李戎看见林达醒过来,亲切地一把抱住他说到:“谢天谢地,你醒了,你已经没事了。”然后拉起林达的手说:“快站起来林达,跟我走。”
“可是……”林达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腿上的伤口,它竟然愈合了。林达的思维彻底混乱了。他拽住李戎问到:“等等,李戎,其他人呢?”
“别管他们了,我们快走。那个东西……”
“什么东西?李戎,那个东西是什么?为什么它会在这?其他人……”林达的瞳孔猛的缩小,一阵毛骨悚然的感觉遍布他的全身——他想起来了。其他人都被怪物咬死了,而林达自己的也本应该已经死了,为什么自己还活着?
林达用沙哑的声音问李戎:“李戎,为什么我还活着?”
李戎放开了林达的手,说:“你想知道为什么?因为他们该死,你不该死。就这么简单。你现在要是留在这里只能给他们陪葬。究竟走不走,你自己选。”
林达盯着李戎,他发现李戎的眼神和语气与往日判若两人,甚至让人觉得有一种莫名的恐惧。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李戎,走吧。”两人刚站起来。远处地板上就有一片粘稠的组织正向他们蔓延过来。
“它来了”李戎惊恐地说。
伴随着远处传来的巨响,一个庞大而畸形的怪物出现在走廊的尽头,猛地向李戎和林达的身边移动——它移动的方式甚至像是滚动,速度极快。它走过的地方都被不断生长的组织蔓延覆盖。不断生长的血肉样的组织涨破了通道的楼梯,整节楼梯顺势崩塌了下来。
“小心!”李戎把林达推向一旁,顿时一块崩塌的水泥板从空中坠落,咚的一声落到楼梯的下方。
“啊——”李戎突然惨叫一声。林达拉着李戎转身跑进了实验室才发现他的腿被断裂的钢筋划伤了,鲜血泊泊地流淌出来。
“李戎,挺住。”林达扯下自己的实验服按住李戎的伤口。李戎看着他说到:“是于磊,那个肿瘤学的专家。他做的延长人寿命的药剂本来已经成功了,但他不知道不同个体的效果差异会这么大。他给自己注射了药之后,导致了全身细胞的癌变,他变成了那个怪物。它靠吞噬其他人获得养分,从而实现无限分裂。你也被它咬了,但我把他的药注射给了你,谢天谢地,这个药在你的身上起作用了。所以你活了过来。”
“你疯了。那如果我也变成怪物了呢?”
“我不在乎,如果你死了,我活着也没有意思。”李戎坚定地说。“我们走吧,林达,就你和我,你就是我的一切,我除了你什么都没有了。我们一起离开这个地方,去一个别的国家,世上总有一个能让我们容身,让我们忘掉这些事情的地方。”随着血液的流失,李戎的声音逐渐微弱。
“我……好,我带你走,你一定要撑住”,林达扶起李戎。“既然那个怪物也是血肉之躯,那我们就烧掉它。”
林达带着李戎走到实验区门口。林达把李戎放在地上,然后用酒精浸湿窗帘做为火引,拿着打火机站在门口。
“林达,让这一切结束吧。”李戎的眼睛突然闪烁起了莫名的光。
林达却突然停了下来,向大门输入了密码,顿时走廊红光闪烁,所有门都被“轰”地关了起来。
“林达!你干什么?”李戎愤怒地诘问,语气却一改刚才的虚弱。
林达转过头对李戎说:“李戎,你记得我们之前去过的那个酒吧吗?那个女服务员,Sara,你还记得她吗?前天我们订婚了。”
李戎把头扭过去,一脸厌恶的表情说:“我知道”。
“李戎,你犯了个错。我们订婚的那天是六月五号,可我的手表上写着今天是六月十五。这是怎么回事?”
“是手表调错了吧?”李戎笑着说。
林达冷笑了两声。“我和Sara订婚的那天我纹了一个她的名字在自己手臂上。我记得我告诉所有人了,我也告诉你了。可你因为厌恶她,所以你绝对不想让我的身上留下这个纹身。”
林达举起自己的手臂,上面光洁空白。李戎的脸上突然有些难看。
“而且我记得你的手上有一块疤,那是做实验的时候被浓硫酸不小心烧伤的,它又哪去了?”
说着林达一把抓住李戎。
“你不会以为我天真到会因为你流的血就相信你说的话了吧?”
“林达,你疯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到现在你竟然还不相信我?”
“对不起,李戎。除了这一切都是你做的,我想不到别的答案。是你和于磊一起做了那个药剂,但你早发现了它根本没用。你明白,要想永生只能从头再来。”
“真好笑,怎么从头再来?难道我要重新投胎不成?”李戎笑着反驳。
林达接着说到:“如果我没猜错,你用表达永生剂的基因对自己的体细胞进行改造,然后通过克隆得到永生的自己。随后你为自己植入记忆芯片让自己拥有原来的记忆。”
“你的意思是我是克隆人?”李戎还是笑着说。
“不只是你。你一个人永生又有什么意思呢?于是你把我也做成了和你一样的怪物,但由于记忆编辑的问题,我认知的时间出现了偏差。最后,是你骗于磊注射了蛋白混合液,让他成为了那个怪物,而这是你早就料到的。你让他杀了所有人——也包括我。如果我没猜错,你现在把包扎的伤口打开,它应该已经愈合了吧。或者我们上楼去找找,或许还能找到我的尸体吧?”
“哈哈哈哈,你疯了,你看看你说的都是些什么。”李戎狂笑着说,但他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他才是发疯的那一个。
“我可是为你流了血,你不感动吗?那个酒吧贱人Sara连高中都没读过吧?真让人恶心。既然你这么想给他们陪葬,那我就成全你。”说着李戎拿起身旁的一块碎石向林达冲过去。
林达闪身躲开,趁李戎不注意把打火机扔到了地上,一阵烈火瞬间燃烧了起来。
“再见了李戎,我就算死也不愿意活得像个怪物。你听没听过有一种说法,它说人的死亡其实是一种恩赐。如果没有死亡,那生活也就没有意义。所以,跟我一起体面地死吧。”
“可你还是输了,林达,我们俩确实都是克隆体,可是你的本体已经死了,而我的本体早已经转移到了安全的地方,未来的某一天,我会得到我想要的一切。”李戎说着苦笑了两声,眼神倔强地看着林达。
“可是李戎,你真的不知道错吗?既然我是克隆体,那我的一切记忆都是你设置的。如果你觉得这一切是对的,那为什么不干脆改变我的人格,让我忘了Sara呢?你知道自己错了,可你还是想要最后一次机会。只是有一件事我想不明白,你是一个严谨的人,为什么在编辑我的记忆的时候会出现这么大的时间偏差?五号到十五号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林达问着,但是浓烟已经包裹住了两人,李戎也没有办法再回答这个问题了。火舌越燃越高,直到整栋楼都被火焰吞噬。在烈焰之中,似乎还有什么东西在哭嚎,但这里的一切似乎都已经结束了。
酒吧里。
“林达,或许李戎真的很喜欢你。”酒柜边的Sara一边为林达调酒一边说。“从我们结婚以后,李戎就没再来过这。他后来自杀会不会也和这有关?”
“那又怎样呢,李戎他只是我的同事而已。不可能有别的了。”
“我见过他喝醉的样子,看起来很可怜。他好像没有别的朋友了。如果他失去了你,会变成什么样呢?会不会是我们导致了他的死?”
林达走到Sara后面环抱住她,他的手臂上赫然纹着'Sara'的花体字。
“但人总是要为自己的决定负责的。不是吗?”
“现在播到一起突发事件,FL生物制药公司突发大火,公司内多达三十名员工遇害。起火原因目前估计为实验室安全事故……”
“怎么回事?”林达吃惊地看着屏幕。
“亲爱的,为什么你和李戎也在伤亡名单里?”Sara转过头惊讶地问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