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身

记得小时候在家里过年时,一家人吃饭闲聊,听外婆讲过一件关于小姨的怪事。

由于外公和外婆是镇上教师的缘故,一家四口人一直住在学校分配的家属楼里。

那时我母亲已经去城里工作了,家里就只住着外公、外婆还有正上高中的小姨。小姨

事情发生在隆冬里的一个夜晚。

记得那天晚上,三人吃过晚饭后,外公便急忙回书房批改学生的作业,而忙着收拾碗筷的外婆只好叫正准备看电视的小姨出门丢垃圾,因为学校有一个统一垃圾处理点,所以家属楼的生活垃圾都是由居民自己提去垃圾处理点处理。

这个垃圾处理点离家属楼有些远,中间隔了一个偌大空旷的操场,白天去丢垃圾还行,可是到了晚上特别是冬季里的晚上,不到七八点,操场上已经是漆黑一片,本来之前就有人向学校建议在操场上安装路灯,不过因为经费不足等理由,这件事情就暂时被搁置了。因此,每次夜里去丢垃圾,每家每户都得带上一个手电筒才行。

小姨本来不愿这时候出门丢垃圾,可是恰逢外公这时实在没空,而外婆又在厨房里忙前忙后腾不开手,无奈之下,她只得拿上了家里的手电提上垃圾出了门。

大约过去一个多小时后,收拾好厨房的外婆,这才疑惑起来,小姨怎么到现在都还没有回家。按理来说,虽然家属楼和垃圾处理点隔了一个操场,但是这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小姨就算是匀速前进理应也可以走个来回了。

坏了,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外婆赶紧抄起沙发上的大衣裹上,蹬上鞋就朝门口跑去,刚一打开门,面门杵着一道黑影,楼道里的声控灯伴随着外婆的惊叫声亮了起来,正在书房处理工作的外公闻声跑了出来,便看见门口站着惊魂未定的外婆以及面色僵硬的小姨。

回过神的外婆赶紧将门口的小姨扯了进来,一个劲儿地数落着面色苍白的小姨,质问她为什么出门丢个垃圾的功夫这么久才回家,明明到了家门口怎么不进家门,可是小姨默不作声,垂着脑袋一言不发。外公见外婆说的有些过头,赶紧截住了外婆的话头,拍了拍小姨的肩膀,让她回房休息,小姨垂着头走进自己的房间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

事情便从小姨回到房间后开始变得诡异起来......

那天半夜里,熟睡的外婆忽然被一阵笑声惊醒,那是小姨的笑声,起初她以为自己幻听了,她赶紧把睡在外侧的外公推醒,两人坐在床上屏声凝气,笑声时断时续,就从门外不远处传来,格外清晰。外公大着胆子推开门,这才听清笑声真是从小姨房间里传出来,两人本以为是小姨大半夜在偷偷听收音机,他们趁笑声再次响起时,猛地推门而入,却发现小姨穿着一件红色夏裙坐在书桌前理着头发,嘴巴还擦着鲜艳的口红,笑得花枝乱颤。

此时已经是凌晨了。

外婆看看自己身上的厚棉袄,又看着小姨身上单薄一层的夏裙,顿时火冒三丈,抄起一旁的凳子作势就要朝小姨打过去,哪知小姨灵活地躲开了凳子,一反常态对外公外婆怒目而视,那眼神一点也不像小姨平常的神态,她抓起手边的梳子便朝外婆身上扔去,同时鲜红的嘴唇发出尖利的吼叫:“走开!离我远点!我男人就要回来了!”语罢,便要冲向客厅,要朝家门外跑去,两人这时才察觉到小姨的怪异。外婆

外公赶紧将小姨拦腰抱住,此时的她力气大得惊人,她拼命想要夺门而去,外公差点就被她推搡开,以前的老房子楼层之间隔音效果不是很好,所以这动静也将楼里的邻居们吵醒,大家纷纷出了家门,顺着声源赶去,帮着外公外婆将疯了似的小姨给制住,她不停嘶叫着,她的男人马上就要回来了,她要去找他。

楼下邻居吴大妈顿时感觉事情不对劲,她赶紧让自己丈夫回屋找出一根端午用剩的艾草枝条,艾草是辟邪之物,她用艾草条抽打小姨的背,发疯的小姨终于停了下来。

折腾了大半宿后,小姨当晚便发起了高烧,嘴里依旧重复着那句话,外婆被小姨的样子吓得半死,以为她出门遇到了歹人,不停责怪自己不该让她出门丢垃圾。

正在安慰外婆的吴大妈听见外婆这么说,她赶紧拉住一旁的外公询问道:“你家丫头晚上一个人出去倒过垃圾?”瞧见外公点头,吴大妈的神色沉了下来,她厉声责备道:“你们也是心大!寒冬腊月大晚上,让小姑娘一个人出门丢垃圾,不撞邪才怪!”

“撞......邪?”外婆泪眼婆娑的望向吴大妈,嗫嚅道。正七嘴八舌的众人此时也安静下来,都看向面色低沉的吴大妈,虽然这种说法太过迷信,可是刚才小姨那番举动实在是奇怪的很,这让包括外公在内的人也都不得不往那方面联想。

“丫头这是被鬼上身了,我们乡下以前有个男人被一个女鬼上身,大半夜穿着女人衣服在田坝里乱窜。”

吴大妈是随丈夫最早一批从乡下来镇上学校的人,所以关于这所学校的背景,她也是最清楚不过了。听吴大妈讲,这学校原本之前是镇上的一个行刑场,建国初期,这里都是被用来处决死刑犯,而那个垃圾处理点就是行刑地,所以到了晚上,那里的阴气就会变得特别重,吴大妈曾经给学校建议过让学校在操场上装上路灯,结果这个建议提上去后就被搁置了。

吴大妈伸手探了探小姨的额头,又让外公寻了把剪刀放在小姨的枕头下面,朝外公外婆沉吟道:“这只是暂时的法子,被脏东西上了身,得赶紧找个看事的来瞧瞧。”语罢,拍了拍外婆的肩膀,“我认识一个瞎子老太婆,她儿子经常陪她在镇上关东桥下摆摊看事,我去找她看过事,有几下子!今晚上你俩得辛苦下,把你们闺女看住,明儿一早,我去找她来给丫头看看。”

外公外婆那天一宿没睡,一直守在小姨床边,第二天一大早,吴大妈就赶去关东桥将瞎子老太请了过来。瞎子老太刚一进房门,正躺在床上的小姨又发起了狂,像野狗一样张开四肢作势要朝外边的小阳台冲去,外公赶紧将小姨按住后,便听见老太太笑道:“看见我就怕啦,你怕我干啥?我是带你去见你男人的。”

老太太示意按住小姨的外公抓紧,她慢慢朝跪在地上的小姨走了过去,她将手捂在小姨的额头上,小姨又剧烈地挣扎起来,嘴里发出怵人的笑声,老太太不慌不忙道:“姑娘,还想不想见你男人?再乱动,你这辈子也别想见到他!”

小姨顿时安静了下来,黑白分明的大眼死盯着面前的老太,像是要将她吞入腹中,老太继续说道:“人小姑娘好好的又没招惹你,你平白无故上别人身作甚?你瞧瞧那边,那是不是你男人?”

老太太朝门口一指,一股黑烟从拐角处冒了出来,小姨又躁动起来,使劲要朝那股烟奔去,双目鼓胀,老太太淡定地拍了拍小姨的后脑勺,不紧不慢道:“看见了吧,他就在那里又不会跑,你先离开这丫头的身子,我带你去找他去。”

老太太话音刚落,原本还醒着的小姨顿时软了身子,朝水泥地栽了去,而老太太则朝空气自言自语道:“我给你准备了一副空皮囊,你穿了去找你男人去吧,不准再来了。”不一会,门口拐角处又升起一股青烟。后来外婆告诉我们,原来瞎子老太的儿子在门口烧了两个纸人,把那脏东西骗走了。

老太示意儿子将地上的纸灰扫进了一个布袋里,待扎紧了布袋后,她又给那布袋绑上一根红绳,而后对外公外婆吩咐道:“丫头没事了,现在发烧是因为夜里着了凉,赶紧送去医院输个液。这东西后面的事你们就不用操心了,我自会处理。”

外公外婆本来还想追问老太太那个脏东西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老太只摆手道:“是个心有怨气的野鬼,你家丫头八字太轻,正巧被她倒霉撞上了,以后大晚上让你姑娘少一个人出门。”外公外婆听后也不敢再继续问下去,连连应声将老太太和她儿子送出了门。

等小姨去医院输了液醒来后,我外婆才问小姨那晚出门丢垃圾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小姨这才有气无力说道她那晚出门丢垃圾准备回家,刚穿过操场一半时,忽然感觉身后走来一个人,由于手电的光亮照射范围狭窄,那人似乎又比她高,她只看见那人光着膀子跟自己擦肩而过,一开始她还没反应过来有什么奇怪,直到她迎着手电微弱的光亮看见前面有个身穿一件无袖红色连衣裙的女人背影时,她整个人顿时被钉在原地,头皮发麻,后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就再也想不起来了。

事后吴大妈才给外婆讲,瞎老太告诉她,附在小姨身上的女鬼,她的丈夫是个被处决的死刑犯,行刑那天,镇上领导本来都瞒着她,可她还是从别人嘴里听到了这个消息,她发了疯似的奔去了刑场,刚巧目睹了丈夫被枪决的场面,受了刺激上吊自杀了,最后成了个孤魂野鬼。吴大妈

瞎老太最后将那个绑了红绳的布包埋在了镇上寺庙的后山里,听说这东西不可以烧,寺庙有菩萨并且香火旺,埋在寺庙附近能镇得住她。

等这件事彻底翻篇后,学校操场没过多久就装上了路灯,就再也没有听说有人在冬夜里遇见过那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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