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年
村口又传来此起彼伏的狗吠声,已经是夜里十一点,漆黑的夜一点星光都没有,除了狗吠没有其他一丁点声响,在这挨着山坳的村里,声音回荡,愣是平添了几分肃杀之气。
村头一户人家灯光还没灭,影影绰绰映出两个人来,是刘二老夫妻俩,他们的傻儿子已经睡着,正抱着一边被角流着哈喇子,快40来岁的糙汉子愣是只有几岁小孩的智商。
“老头子,俺想给娃儿物色个媳妇儿,俺看老张家的那张寡妇就挺好,你觉着呢?”这老婆子大半夜不睡觉,净是想这种没谱的事儿。
“老张家......”老头迟疑了一下,没有继续往下说,嘴里抽着半管旱烟,脸上的皱纹沟壑嶙峋,能夹死蚊子,才六十的老汉,却已经满头白发,随时入棺材的样子。
老头吧嗒又抽了一口烟,吐出白色的烟雾,叹息道:“怕是难啊!”
“赶明儿我先去问问,指不定他们家会同意呢?”老太婆希翼的想着,眼睛往熟睡的傻子看了看。
“赶紧睡吧。”老头把最后一口烟抽完,在窗楞上敲了敲烟斗。
门外,依然伸手不见五指,依然偶尔传来几声狗吠,依然是整个山坳回荡着狗吠声,依然此起披伏。
我冷眼瞧着这黑茫茫的夜,心里五味杂陈,想着刘二两老居然惦记我媳妇儿,我心里有点难受,是我自己造的虐,难道现在是也要让媳妇儿来还吗?
我叫张三年,已经死了5年有余,而我现在的状态是鬼魂,被束缚在刘二家的门板上,门板贴着两张门神,我动也不敢动,深怕他们一个不高兴,我就魂飞魄散再无轮回的可能。
我被阎王打发到这里受刑,只为赎前世造的孽。
这里是一个非常偏僻的山坳,叫喜来村,寓意喜事年年有,年年到村来,村里人口不多,也就三十来户人家。
我家住在村东头,盖有两层红砖房,算是村里头的大户,我有一个自己的建筑小工队,是我带着村里头十几个兄弟组建的,三里五村谁家盖房子砌墙什么的都找我。
有着这项活计,生活勉强还是能过得去。
我老娘去世的早,在生我的那天大出血人没了,我爹一把屎一把尿把我拉扯大,也没听他说要续个弦,一辈子就挂我身上净操心我了。
二十来岁给我娶了隔壁村老邱家的女儿,比我大两岁。
结婚一年后我们有了女儿,这时候我的小工队活也多了起来,带着村里的十几个兄弟慢慢的把生活过好了起来。
村里属于穷乡僻壤,坐落在山坳里,放眼过去山峦延绵不绝,出去一趟不容易,每当我做完一单活就回来歇几天,这样方便回来陪陪老婆孩子。
只可惜,我人没到30岁就死了,留下一家老小苦哈哈的过着日子。
那是8年前的事儿了,那个时候活计没少干,可那些杀千刀的雇主们迟迟不给工钱,眼瞅着快到年关,大家伙都等着钱买米下锅呢,我很焦虑,作为他们的工头,带着他们干活,我有这个责任把工钱要回来。
平时大家没事就聚一起喝点小酒,我这人不好烟,就喜欢喝点酒,偶尔犯酒瘾非得喝上几盅解解馋。
催了很多回,那些人都是推脱,电话里各种理由搪塞我。
实在没办法,我便硬着头皮咬着牙拿着账本挨个去讨要,还别说,一天下来还挺顺利的,整整讨回来五万块钱,别提多高兴了。
心里一高兴吧,傍晚往家走的时候酒瘾上来,我就钻进了一家小酒馆,喝了个飘飘悠悠之后才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家里走去,却不知走到半路,不小心被一石头绊倒,就直接整个人扑在了地上,费好大劲儿才晃晃悠悠爬起来,对着绊倒我的石头胡乱骂了几句脏话,然后才继续往家走。
却不料第二天醒来,我一摸兜,顿时傻了眼,昨晚还鼓鼓囊囊的衣兜此时竟然是瘪瘪的,装在里面的五万块钱不翼而飞了,我三魂去了七魄,差点魂不附体!
努力回想一番之后,断定一准儿是昨晚摔的那跟头后钱从兜里掉出去了,于是忙起床去找,可是,我把回来走的那条路来来回回走了好几趟,哪还有钱的影子啊!
后来老婆得知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就开始不依不饶,连哭带闹,上手对我就是一番打骂撕扯,都恨不得把我给吃了。
我知道她有气,我自己也憋屈,老婆哭着跑回了娘家,临走还不忘恶狠狠地告诉我,说一定要和我离婚,那时我们还有一个3岁女儿,老婆把女儿一起带回了娘家,再不想管我的死活,家里就剩我那满头白发的老父亲。
五万块钱在这个年代可不是个小数目啊,有的人多少年也挣不上五万块,而现在不仅钱没了,老婆也走了,我既伤心又难过更是无助。
没过几天,建筑队的众人都来找我讨要工钱,我跟他们说了缘由,但没人愿意理解我,为此难听的话不绝于耳,人性在那一刻上演,除了骂不说还被他们一顿苦打,这么多钱我也拿不出来,最终,我被逼无奈,选择了上吊自杀这条不归路来逃避现实。
死后,我心里仍旧惦念着那丢失的五万块钱,迟迟不肯过奈何桥,鬼差轰都轰不走,天天到阎王殿转悠,就为请求阎王告诉我,那钱到底在哪?是谁捡去了?不搞清楚这个我上哪都不安心,五万块钱成了我的执念。
阎王闻言只哈哈一笑,允许我进入阎罗殿,看了我一眼,没有回答我,而是挥一挥衣袖,地府的墙壁上登时出现了一幅画面:
“是那天我喝多摔倒后,钱不知不觉就从兜里掉在地上,喝多酒脑子糊涂不清晰,我爬起身后踉踉跄跄的就回家了,然后一个邋里邋遢的傻子打我摔倒的地方经过,发现地上散落的钱,傻子笑呵呵把钱捡起来揣进兜里就走了。”
看完这幅画面后,我愣怔老半天,这傻子我认识,是和我同村的刘二家的傻子,据说是小时候发烧没钱医治才烧坏了脑子,如今都快40岁的人了,媳妇没娶就算了,依旧是疯疯癫癫的,可谓遭了一辈子罪,刘二老两口愁的头发早早就白了。
看完我思量半晌,忙拱手向阎王请求道,厚着脸皮问能否允许自己给老婆托个梦,告诉她钱在傻子手里,也好让她去讨回。
岂料阎王摇了摇头还是不说话,用手一指地府的墙壁,墙壁上又出现了一副新的画面:
“只见一小伙鬼鬼祟祟偷偷摸摸潜入一户人家的屋子,一通翻箱倒柜后,将满满一兜钱揣入怀中,然后跳窗而逃,后来,当那家女主人回来,发现柜子里的钱不见了,当即跌坐在地上,放声痛哭,边哭边还骂道:哪个挨千刀的偷走了我的钱啊?那可是我儿的救命钱啊!没了钱,我儿的病可就耽误了呀!老天呐......女人哭的撕心裂肺。”
这段画面看的我云里雾里的,那个女人我并不认识,那是刘二老婆年轻的时候,我没见过,自然认不得。
正要开口问阎王,这时阎王才一声叹息道:“这是你的前世啊!你偷拿了人家的救命钱,结果导致那家孩子无钱医治,最终烧坏了脑子,成了一傻子啊!这个傻子,就是拾到你钱的那个傻子啊!你前世作了孽,欠下债,遂今生是必须要还的......”
听了阎王这番话,我杵在一旁久久没有说话,把头埋的低低的,心里愧疚不已,我并不知道自己的前世是这么混蛋的一个人,白白害了一个无辜的人。
以前一直不相信善恶到头终有报,死后我却信了,所以我想赎罪,恳请阎王给我个机会,因为我不想把这因果关系继续带到下辈子。
阎王似乎很好说话,袖子一甩,我就感觉自己被一道劲风直接扫进了一个门板里,事实上确实是门板,里面还有俩门神,定眼看,这不是那个傻子他们家吗?
刚来那会儿,我畏畏缩缩跟俩门神打招呼,但那俩货高冷的很,都没正眼瞧过我一次,门我是出不去的,我没明白阎王让我卡进门缝里是要做什么,每天看着这一家子的日常?体会他们的无奈与艰辛?
还是让我明白做一个傻子是有多么痛苦,这样不明不白的来人间白挨这一遭,浑浑噩噩不知所措?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傻子就又开始疯疯癫癫胡言乱语的坐在门槛上,头发蓬松似狗啃,脸脏兮兮,手指甲里的污垢厚厚一层,手里玩着不知道从哪里顺来的草编,很是起劲儿。
老头刘二,一大早上就出门忙地里的活去了,带了两兜玉米须,应该是他旱烟的烟丝,家里穷,也买不起好的烟抽。
几年前傻子捡回来的那些钱不知道被他放到哪里去了,一家子愣是过的那叫一个寒酸,就这还想给傻子娶媳妇儿,不是天方夜谭吗?谁家姑娘愿意嫁?就是寡妇也不得劲儿啊,我暗戳戳在心里腹诽。
无端端我又想到我媳妇儿还有我女儿,还有我那可怜的老父亲,父亲现在就一个人,什么都没有了,我开始悔恨自己的懦弱和无能,恨自己的不争气,遇到事情就知道逃避,以为一死了之就能解决所有问题,自己是爽快了,但活着的人怎么办呢?
我以前从未想过如果有一天我死了,家里人会怎么样,现在我顿悟了,如果有下辈子,我定要好好孝顺父母,努力生活。
老婆子也是大早上给傻子做完吃的就出门了,我心想她不会真的是想拉我那守寡的媳妇回来给她做儿媳妇吧?我那还有娃儿呢,女儿今年应该8岁了,离村里5里的地方有一所小学,或许她已经上学了吧?
死后我便再没见过我的父亲,老婆和孩子,不知道他们现在过的怎么样了?
我突然有些迫切起来,蠢蠢欲动的心思比较大,门里的两位大神终于是得空看我一眼了。
“好好呆着!”
沉闷且厚重的声音浑厚有力的进入我的耳朵,我吓的一个激灵,只得继续安安静静呆着,然后天天跟棵罗汉松一样,似乎一站就得站一辈子似得,生了根哪也去不得。
一大早上过去了,老婆子也没回来,傻子似乎玩累了,靠着门框边睡着了,流了一地哈喇子,邋遢又恶心,这都是谁害的呢?唉~
我沉默的继续看着大门口,没有替自己辩解,把自己当成望夫石一样天天看着这一家人出去回来出去回来,反反复复,周而复始,仿佛就要这样无穷无尽下去似得。
中午的时候,终于看到老婆子气喘吁吁的回来了,身后跟着村里的李媒婆,当真有种给儿子娶老婆的意思。
我听了半天墙角,只听得老婆子跟李媒婆说:
“李嫂子,只要你能帮我保这个媒,以后你就是我亲姐姐。”老婆子声音恳切,所有母亲都不过如此吧。
“你且听我跟你说,完了你再决定。”李媒婆答非所问,并没有答应老婆子的请求。
“早年听说这邱家女儿跟你家傻哥是有订亲的,虽然现在解放了,没有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她现在死了丈夫,如果你真要给傻哥娶这门亲就去老瞎婆那里起一卦。”李媒婆一口气说完都不带喘气的。
“好姐姐,明天我就去找她算一卦。’
“不着急,你也得听听人家邱家是什么意思再去也不迟。”李媒婆讲完拿起桌上的水喝了一口,我听到了她杯底撞击桌面的声音。
我竟不知,原来傻子在还没傻的时候是跟老邱家(我媳妇姓邱)从小就订了娃娃亲的,媳妇在娘胎的时候就跟傻子订了娃娃亲,傻子比我媳妇大6岁,傻子8岁那年得病,家里钱被偷了去,没有得到及时治疗便就一直是个傻子了。
我不知道上辈子我是怎么死的,我只知道我比我媳妇小两岁。
当真是因果好轮回,报应不爽,这辈子我又早早就把命撂下了,下辈子也不知道会怎么样。
不知道李媒婆是怎么说服我媳妇儿的,没过几天,我便在刘二家看到了很多年未见的我媳妇儿,她脸色已经没有了当年的红润,长发已经变成利落的短发,三十来岁的人了,还要带着个女儿过活,哪里能精致,农村的姑娘可比不得城里。
想到她在娘家可能不仅要看娘家人的脸色过日子,还要忍着每天村里人的指指点点,我真的觉得我错了。
女儿也来了,个子长高了很多,不像我,却像媳妇儿更多,突然我有点感激阎王爷给我的这个惩罚,至少现在我能看到他们,这样一想,似乎我也能接受媳妇跟傻子在一起了,这样每天我都能看到他们。
傻子似乎很喜欢跟女儿玩,我看到了他早上在门槛上玩的草编,原来是女儿给他编的,傻子虽然疯疯癫癫的,但从来没有打过人,就是偶尔胡言乱语,口齿不清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难得我女儿没有嫌弃傻子邋里邋遢的外表,真是个好孩子。
媳妇儿来了一回傻子家以后,慢慢的,我开始发现,傻子开始干净起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自从老婆子要给她的儿子娶媳妇之后,以前邋里邋遢的傻子现在慢慢也爱干净了,知道饭前洗手,以前乱糟糟的头发也被修理成了寸头,脸也洗干净了。
以前没发现,傻子其实长的也不错,哪怕快40岁了,但由于这些年心智一直不成熟,没干过什么活,整天就知道在村里晃悠,追着狗玩儿,现在这么一修理,整个人看起来清爽了很多,也没那么糟了。
再次见到我媳妇儿是一个月后,傻子已经从头到尾仿佛像换了一个人,我竟然还萌生出他俩是如此般配的错觉来。
村里祠堂边上住着一个瞎眼的婆婆,村里人都喊她老瞎婆,那天听李媒婆跟老婆子说最好在娶亲之前让老人家给她家傻子起一卦,后来听说卦象不错,半生蹉跎终是换来如梦般的清醒。
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我媳妇有了要跟傻子在一起的倾向之后,傻子的情况便慢慢的就好转了?
太匪夷所思,我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是为什么,问边上两位大哥,除了上次我太激动,其中一个说过几个字之外再没说过话,有时候我都在想他俩不闷吗?亦或者他们这个职业是根本没有感情的?
我是不可能靠自己去解开所有谜底的,毕竟我是被关在门板里。
女儿今天又过来跟傻子玩,突然她伸手摸了摸挂在门框上的铁环,我似乎能感觉到她手心的温度,我被震惊到了,莫不是我要跟这门板合二为一了吧?
诚惶诚恐的过了几日,女儿每次来都要过来拉手环,我也能感觉到她手心的温度,我已经渐渐的接受了我目前的这个状况,心里那种酸楚无法言明!
半年后,傻子似乎已经恢复正常人的样子,老婆子喜极而泣,似乎就算马上死去她也能安心闭眼了,刘二这个老头子也好不到哪里去,眼眶也是红红的。
我不明就里,反正是无法解释的,只能看看最后能不能从他们嘴里或者哪里听到有关傻子突然不傻了的原因。
他们结婚那天天气特别好,没有大操大办,只是两家人坐一起吃个饭见证两个人婚姻的结成。
媳妇儿终于在守寡了多年后改嫁了,说真的我挺替她开心的。毕竟是我耽误了她,害了她也害了女儿,也愧对父亲。
他们洞房的时候,我站在外面的门板里,边上两位大哥活像两个侍卫,尽忠职守的守着大门。
我听着媳妇儿他们的谈话,知道了为什么傻子突然不傻了。
“邱儿,谢谢你。”是傻子的声音,不傻了之后虽然反应还没那么快,但是经过半年的学习,他已经能简单的跟人沟通了。
“不用谢,也许是早就注定好的。”媳妇儿对我从来没这么温柔过,说真的,我酸了。
“只是我竟不知,当年你发病后没有钱及时治疗,魂魄竟有一魄虚弱到进入我的眼睛里一直养着。"媳妇儿叹息了一声。
“如果不是婆婆去找老瞎婆起卦,我竟不知道还有这种事。”
谁信呢?我也不信,不过我现在信了。
要换以前我铁定说他俩在鬼扯,但面对我此时在门板里的遭遇,我很容易就接受了这种科学根本没办法解释的事情。
“我跟三年算是夫妻缘浅,只是不成想他会选择自杀,在那样的情况下。”媳妇继续回忆着,俩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听到媳妇儿说到我,我有点恍惚了,从没听过她在别人面前提起我,想着当年她义无反顾的要跟我离婚,吵着回了娘家后我一个人孤助无援,除了父亲对我不离不弃。
我虽然理解她生气,但是她的离去我还是很伤心的,虽然是我王八蛋没把钱管好,害了所有人。
“都过去了。”傻子难得能说出这种有哲理的话,是啊,都过去了,逝者已逝,想多了也只会徒增烦恼。
傻子现在已经是个正常人,长的人模狗样的,每天老婆子催着他俩赶紧要个孩子,女儿也已经跟过来一起生活了。
就是不知道我父亲那边怎么样了,也是个五十多岁的老人了。看到媳妇已经开启第二春,我开始关心起我那孤独的老父亲的近况来。
夜深人静的时候,周围静悄悄的,边上两位没有呼吸的大哥跟雕塑一样杵着,我也只能自己独自思考,莫说一条鬼每天晚上在思考个什么玩儿的人生,我想是思考鬼生才是吧。
悠悠叹了口气,我看着前面一片漆黑的村庄,狗吠声还是延绵不绝,此起彼伏
傻子跟媳妇是娃娃亲,我上辈子不仅害的傻子变成傻子,这辈子还把人家老婆给抢了,顺带生了个孩子,合着我这都两辈子了净是薅傻子一个人坑?
我到底是干了啥缺德事儿了,两辈子加一起都没能活过50岁,倒霉催的。
一年后,媳妇怀孕了,这一年,我看着这一家人每天其乐融融的,媳妇儿气色红润了不少,隔三差五我还能看到我那可怜的老爹的身影,他来看自己的孙女儿了,而我也能知道他过的好不好。
傻子终于记起当年他捡的那一堆钱,然后就看到他在后院撅着屁股挖着什么,一个小时候后挖出一个小坛子,里面除了钱还有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是当年傻子捡回来后自己藏起来的,你要说他傻吧咋还这么聪明,还知道藏钱呢?
“当年我们真的因为这笔钱吵的不可开交呢?”媳妇儿看着傻子,悠悠说道,思绪似乎回到多年前。
“或许是他欠我的呢?”傻子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
当年那个夜晚,虽然他病的难受,但是他看到了偷钱的人,那个时候虽然年纪小,但他记得,那个人就是张三年。
在门板里站到第八个年头后,就在媳妇儿预产期还有几天的时候,我被阎王解放出来,召回了十八层地狱的第十九层,阎王殿。
阎王爷看了我半晌就跟当年一样不说话,我向他行了一礼,表示感谢,谢谢他这些年看着像是惩罚实则是让我反思的举动。
“你可以去投胎了。”良久他才说出这句话。
而我似乎有点习惯了现在的状态,哪怕让我看着刘二他们一家生老病死,在门板里站个几十年上百年我也是愿意的。
但似乎阎王爷没那么多耐心听我废话,就大手一挥我就不知道自己去了哪里,只知道四周黑乎乎的,抬手抬脚的地方被一圈柔软包裹着,迷迷糊糊我有点犯困,只能闭上眼睛打盹了,既来之则安之。
随着一声尖叫,我被惊醒,不相信声音是我自己发出来的,被几双手转了几个地方之后我安静的躺到一个温暖的怀里。
睁开沉重的眼皮,映入我眼帘的是我媳妇儿那张苍白的脸,还有边上傻子喜极而泣的声音,还有女儿兴奋的声音,我半天没回过神来。
我怀疑傻子似乎知道什么,但我不确定。
只听他说:“邱儿,孩子的名字我已经想好了,就叫刘年吧!”
刘年,张三年,留年。
我哭出了声音,声嘶力竭,不知道是感动的还是肚子饿的,反正我就是想哭了。
原来这辈子我做了他们的儿子,我不用再呆在门板里看他们和和美美了,因为以后我也是他们中间的一员。
半年后,我父亲过来看望,我朝他伸手要抱抱,使劲儿喊了两个字:爷爷。
当然不能喊爸爸了,我感激他把我扶养长大,只是没出息给他养老,以后我可以陪着他到老了。
父亲抱着我,在看到我手心里的红斑胎记之后呆愣半晌,再也抑制不住老泪纵横。
我记得我说过,如果有下辈子,我要好好孝顺父母好好生活,我想阎王爷对我真是太宽宏大量了,没让我上奈何桥喝孟婆汤,这个因种的果似乎挺好的,是因为我反思的好吗?
阎王在地狱十九层的阎罗殿内打了个喷嚏,很少说话的咒骂了一声:我是你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