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没你能活

晚八点。上海。颁奖典礼现场。

“我......很感激观众们的厚爱,让自己可以拿到仰慕已久的奖项。其实,今天我还有很多藏在心里的话想和大家分享。”

“也许,在很多人眼中,戏子是卑微轻贱的,是啊,我从来就是这样理解自己的,如果我不卑微,我不轻贱,我就不会抛弃自己阴暗的世界,反而想融入一个又一个活得光鲜亮丽的主角。”

“我只会蜷缩在现实世界的背面,忘掉自己是谁,忘掉身上还没长好的疤,然后,兀自迎来新的人生。”

说到这儿,心安哂笑片刻,继而说道。

“一切只因那段人生里,没有他。”

心安认为,自己能遇到那个宛如仙女的小姐姐真是三生有幸。

三岁那年,心安的父亲办再婚酒席,她一个人悄悄从热闹中脱离,朝记忆中家的方向走去。夜深了,天空被浓墨色笼罩,街上的旧路灯还没有修好,于是,晦暗充斥天地,她一个人越走越怕,越走越急,最终,跌倒在地嚎啕大哭。

“小妹妹,你怎么了?别哭啊!”

心安脸上的泪滴还没完全滑落,她转头看着声音的主人:是个留着娃娃头的小姐姐,她也就五六岁的样子,皮肤白皙,眼睛宛若一大池潭水,又深又清。

“你怎么还不回家呀?”小姐姐忽然弯了弯眼睛,“你是不是犯什么错误啦?”

“我......我找不到家了......”心安深深地低下头,不安地撕扯着衣角。“哦,这样啊,要不你先来我家玩儿吧!”小姐姐听了,马上挽了她胖胖的小手说道。“好!”心安重重地点头,眉眼皆是笑意。

可是,不知怎的,一看到心安,小姐姐的父亲就脸色大变,甚至骂骂咧咧地要打自己。“快跑,越远越好!”小姐姐边把心安推出门外边塞给她一个小纸条,眼中尽是失措与绝望。心安见状,便撒腿就跑,她跑到气喘吁吁才停下来,独自一人站在陌生的灯光里,微颤着用手打开那张小纸条,上面倾斜仓促地写着小姐姐家的地址,甚至还有一些不会写的字用了拼音代替,后面又轻轻地加上了一句:等你长大了,一定要记得给我写信哦。

可是,她看不懂,只能傻乎乎地一直捧着这张字条,手冻得通红,直打哆嗦。后来,熟睡的她被警察送回家中时,手中竟还紧紧攥着那字条,不敢放松。

林心安还认为,她和莫深就不应该相遇。莫深

从小,自己优异的学习成绩就是旁人艳羡的一切,这也是她的引以为傲。但是,心安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一个成天吊儿郎当的人轻易勾住了目光。

那个人就是莫深。

他比心安大上两岁,明明是个不拘小节的男生,却偏偏生得一张令人挪不开眼的脸:皮肤白到闪闪发光,高挺的鼻梁上架着黑色的正方形眼镜,一双明眸大而深邃,笑起来眼睛弯弯细细的,尤其撩人。所以心安才过目不忘。

他不过是成绩差了点,其余的,好似样样都拿手:音色好听,会抱着吉他作曲,画画也是大神级的,而且还伶牙俐齿,很会怼人。

以前在学校里,心安也只是偶尔听路过的八卦女生嚷几遍他的大名,没有怎么打过照面。真正意义上的遇见,是在她高一第一次骑车上学的那天。

那天心安兴许是忘了看眼黄历,不然知道今日有血光之灾后,就不会贸然出门了。

她本安安稳稳地骑着车听三国评书,一缕光却不安分地挡住了她的所有视线,等光散开,她这才定睛看见前方逆光而行的少年,“你叫林心安?刚上高一?”莫深头也不回,蹬着自行车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嗯......嗯”心安猛然听到莫深的询问,望向前时却看到少年腿上浅浅的疤痕,一时慌了神,她立马稳了稳险些歪掉的车把,却无济于事,车子早已不听使唤地横冲直撞。

心安惨叫,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单车撞到了一棵健硕的大树,然后再壮烈弹开。她好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瞥了瞥莫深一一这家伙!脸上居然一副没事儿人的表情。心安只觉得有一股能熊怒火在胸腔燃起。她特别想冲上前给莫深两拳,无奈屁股和脊背传来了痛感,使自己动弹不得。

“你没事儿吧?”耳边传来莫深故作关切的问候,心安突然一脸严肃愤懑,“莫深!你......你居然袖手旁观!太没有爱心了!”莫深一脸委屈:“可是,你都已经快撞上去了,我再去帮你,岂不是又伤了自己,多不划算呀......没事儿,咱俩也不吃亏,只有一个人受伤!”

心安对此人的歪理表示万分无奈,她只得低头检查自己血流不止的伤口,“我......是在做梦吗?”心安沮丧地揉揉背部,感觉视线有些模糊,忽然,心安感觉胳膊一阵剧痛:“啊啊啊啊.....你居然扭我?”不料,某人又一脸委屈:“是你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呢!我是在帮你清醒,不能怪我。”

“莫深,既然你比我大两岁......那,以后我就叫你......”少女努力冷静了几分钟后幽幽道,“莫深叔叔吧......”

从那次骑车惨案以后,心安和莫深便熟了。莫深不知,为何她总是请教他难到没朋友的物理题,为何她老喜欢跟在他后面一口一个“叔叔叔叔!”。莫深更不知,那日少女为了责惩他,悄悄捡起他遗落的项链,那是个锃亮的项链,上面赫然嵌着一个数字“七”,每次偷偷拿出来看时,都惹得少女心中一阵悸动。

为什么偏偏是七呢?心安总是想。

“叔叔叔叔,物理考试真的好难啊......”那天放学,心安又跟着莫深给他发牢骚,莫深环抱双手,强忍着愠怒,很想转身就走。当他终于下定决心时,却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了:“莫深!”莫深和心安都反射性地抬头看向那女孩。

“高小晓?”莫深表情惊悚而狰狞,“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怎么不能在这儿啊?怎么,你不欢迎我?”那个叫高小晓的姑娘浅浅笑着,“我可是一转来就过来找你啊。”

“啊?欢迎欢迎!”心安从未见莫深这样笑过,甜蜜与美好尽写在眉间,令人生起贪念。“她是......你的小女朋友?”

“可以啊莫深,身边都有小学妹啦!”小晓望着心安,明媚地笑着。可是,她的眸子里明明闪现着怒火。心安莽撞地开口,试图解释清楚:“不是不是!我是莫深......的大侄女......”

一语过后,莫深石化,小晓却乐开了怀,用一只手轻轻弹了下她的脑门:“原来是个小傻瓜。”

其实三人成景的时光心安早已淡忘,她只是依稀地记得莫深毕业时笑嘻嘻地拍着她的肩膀说:“我已经解放了,请林心安同志再在前线坚持两年!”眉飞色舞的少年没注意到,那个努力直视自己的少女眼中熠熠生辉。

那晚,心安在信纸上一笔一画地写着,笨拙而认真。

小姐姐,我好像喜欢上了一个人啊。

就是那么一个人啊,如海上明月,似十里春风也吹不散的落叶,使得我每次遇见他,都不想说再见

她收到那封小姐姐给她的回信时,已是高中毕业。即使信上写着:“我认识莫深,他没有你想得那么好。”,但心安还是固执地考进了莫深的大学。莫深的大学

“没事没事,我姑娘考的挺好的,没啥好遗憾的。”父亲屡次以为低头走神的心安是在郁闷和懊恼,便轻轻抚了她的头,以示安慰。

遗憾?为什么要遗憾呢?自己该高兴才对啊!心安忽然笑得前仰后合,直到泪水涟涟。小姐姐,请原谅我这次不能听你的话,因为那个少年实在太好太好了啊。

好到我认为此生最大的遗憾是不能与他偕老,好到他可以与你比肩,甚至,好到他只用一句话,我便可以为他赴汤蹈火,捞月摘星。

心安没想到,自己与莫深的重逢之路走得这样艰难。

当时,莫深的音乐社正摊上了个大事儿,说是抄袭美术社的宣传海报。而美术社并不是好惹的,事发才一上午,就派了一帮人去音乐社闹事儿。

“你们还要不要脸啊?自己不会设计海报啊?”

“对啊,没想到音乐社的人就这副德行!”

“你们怎么赔偿?这是我们的心血,不是钱的问题!”一群大个子男生骂骂咧咧地坐在音乐社的沙发上,就赖着不走了。

心安好不容易从人群中挤进来,却正对上了少年那失神的双眸,憔悴疲惫的模样直击着她的心。彼时,一个长得奸邪的大个子男生忽然举起一个明晃晃的玻璃杯,朝着莫深的方向狠狠发力。少年眼前一晃,只觉得身前好似挡过一只人影,他心中狠狠地一紧,拥着那个人影猛地一闪,玻璃杯碎裂的声音并没有如期响起。

“心安?”莫深死死地盯着眼前愿为他舍生忘死的少女,音色低沉。“莫深,我们跑吧。”心安动动唇瓣,主动挽住那双白皙修长的手。

“好。”少年邪魅一笑,便随她飞奔起来。

“哎!你们还想跑?”来闹事儿的人不由分说地嚷嚷起来,继而也跟着追了出去。

她轻车熟路地带他到了教学楼的天台上,还甩掉了身后的一大群追兵。“叔叔,好久不见啊,距我们上一次见面,整整七百九十三天。”她忙说出自己准备已久的台词。

莫深忍住疲惫强颜欢笑:“大侄女,好久不见,你的小歪牙不见了。”心安一愣,她在莫深不在的这两年里悄悄整了个牙,为的是使笑容更加明媚可人。原来,他全看在眼里啊。

她忽然降下音调可怜兮兮地说:“叔叔,我可以问你个问题吗?”莫深直直地看着心安,一时竟觉得她的模样和从前那个不停叫他叔叔的幼稚姑娘重了影,厚厚叠叠。“好。”许久,他点头,“你问吧。”听罢,少女缓缓摊开了手心,一条熟悉的项链填满莫深的目光。

“它......怎么在你这儿?”莫深一把抓过,放在手掌中细细地看着,“我......我也是无意中捡到的,只是......只是忘了还给你......”心安脸色骤然绯红,“我想问你,为什么项链上是数字七啊?”少女因疑惑而稍稍侧头。

只见莫深的喉结轻轻滚动:“为什么是七?林心安,你听好了。”

“因为我在七月出生,奶奶在七月去世,而我爸妈,则是在七月离婚。”

美术社的人还算有点理智,他们认真听完了莫深的解释,表示一定会查出在背后捣鬼的人。于是乎,纠纷暂时告一段落。

而此时,心安又收到了一封来自小姐姐的信。她欣喜地拆开,却失望地发现,里面全是对卫临夕的褒扬:“据我所知,卫临夕的为人可比那个什么莫深要好上一万倍。”

其实,卫临夕心安是熟的,他是自己的高中校友,也是现在的大学同班同学,生得眉清目秀,以前还总是摘得年级第一的桂冠,引得心安他们一阵羡慕。

不过,心安始终觉得,这样的人间极品还是欣赏欣赏就好。

“林心安,你知道我为什么来这所名不见经传的大学吗?”一天,卫临夕忽然把心安堵到角落里,一字一句地说道,“因为,我的梦想,从来都只是你啊。”心安猛地怔了一下,她忽然掩面逃开,嘴中还嚷着:“对不起,对不起。”只留那个情深的少年愣在原地。

对不起,我已有我的觊觎,所以,只能辜负你。

每次下课,心安都会有无意识地从球场经过,在这里,她可以远远眺望着莫深,而且不易被那个专心致志的少年发现。良久,心安才发现休息台上给莫深递水的高小晓,莫深干脆利索地接过,冲她莞尔一笑,拧开了瓶盖。心安站在远处,从未觉得阳光的照射可以令人如此眩星。就在此时,心安清晰地看见那个从来都坚挺如山的身躯微微有些摇晃,继而重重摔倒在地,浑身酥软无力。

她忽然以百米冲刺之姿跑到莫深身边,用小手焦急地拍着他宽厚的肩膀:“叔叔!莫深!醒醒,醒醒啊!”却无回应。身后冷不防地传来小晓的哀叹声:“他这个样子有一段时间了。”心安没听清她后面的话,只是满心焦急地让莫深球队的队员背他去医务室。她努力地让自己表现地平静,呼吸也渐渐平稳下来,只是,心还拧巴在一起,绞痛不已。

心安一路跟到医务室,此时,莫深在医生的一系列医疗措施下渐渐苏醒,他慵懒地微眯双眼,看到了在一旁木讷地站着的心安。“大侄女,不好意思,叔叔我昨晚没睡好,刚刚补了一小觉。”莫深故意把话说得美滋滋的,生怕心安不知道他有多舒坦。“你......对不起......”心安却悄悄垂下头,额前的碎发轻触鼻尖,莫深忽然一跃而起,吓了心安一大跳:“大侄女,叔叔好着呢,又不关你的事,你说什么对不起啊!”

蓦地,少女鼻尖悄悄泛红,声音里也藏了哭意:“你说的啊,你好着呢!”莫深听了,放柔声音:“大侄女,你放心,你叔叔血量很足,不会挂掉的。”说这话时,耳边似有微风呼啸,肆意地,刚刚好。

原来啊原来,我曾这样害怕失去你,犹如后来害怕听见有关你的任何消息。

彼时,美术社的调查也接近尾声了,他们查到了一个盗取他们海报信息的黑客账号,但万万没想到,这个账号上一次登录,竟是用的心安的电脑。

被叫来质问时,心安紧张地咬着下唇,但她的回答却云淡风轻:“对,是我干的。”她轻挑一双细眉,尽力演绎着一个万恶不赦的形象。莫深急了,他不禁提高了音量:“心安,你到底在说什么?你疯了吗?”心安神态自若,转身努力直视着莫深,像极了几年前,那个听他做毕业感想的少女:“莫深,对不起,你身体不好全是因为我,是我往你杯子里放了东西,以此来降低你的免疫力......”

莫深死死地皱着眉头,双眼猩红,“我、我嫉妒高小晓,我以为这样她才可以抛弃你,才可以丢掉她最珍贵的东西,我......”心安话还未说完,莫深就猛地推了一下她的肩膀,仿佛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倾注了他满腔的怨恨。

心安揉揉肩膀。真的好疼,可是最疼的,是我的心。

“你为什么要说谎?你就不能好好说话?”莫深声嘶力竭,他绝望似的猛闭双眼,身体剧烈地颤着,“林心安,我问你,为什么要作践自己?”“我没有。”心安倔强地昂着头,不可一世地笑着,“莫深叔叔,我从来都是这样,怪只能怪你眼拙,看不出来。”

“林心安,你混蛋。”莫深的声音从未如此喑哑深沉过,他重重地赏给那个女孩几个字。

他不知,那几个字,像给她判了死刑。

“莫深,对不起,我不想奢求你的原谅,但是,我还是要道歉。”心安浅笑,却一点也不自然。

少年终于转身离去,可惜,他再也没有机会看见她落下的泪滴在空中生起涟漪了。

再没机会。

那时,夜正深,心安正一个人蜷缩在宿舍楼下,手中捧着小姐姐给她的所有回信,她忽然扬了扬手,那几封信在顷刻间化为了纸屑。她累了,真的不想再爱了。

“啊呀,终于找到你了!室友小鑫不知从哪冒了出来,一个健步冲上前去抱住心安,“你干啥呢?咱宿舍今天晚上想去天台上许愿,听说,午夜两点有狮子座流星雨呐!”

心安疲倦地笑笑,以示同意,便随她上了天台。

“我要变得瘦一点!”

“我一定要见到我的男神!”

“我好喜欢我们的食堂!超级好吃啊!”

室友们正声嘶力竭地放肆喊着,楼下灯光点点,全映在了她们的眼里。

小鑫回头冲心安一笑,“心安,你也喊喊吧,喊喊就不难过了。”她眼中斑驳的灯光,像一片闪烁着的星海,让人想伸手去摘。心安怔了怔,她偷偷隐去泛起的泪光,紧紧拥住小鑫及其他室友。

“我喜欢你们啊,超级喜欢,全世界第一喜欢!”另一个室友小魏用手猛弹了一下她的脑门,撅起嘴:“切!我们才不信呢!那你的莫深嘞?”心安突然呆滞,双眼失神地望着天台下面忽闪忽闪的破路灯,心就那么地疼了。“对啊,那他呢......”心安垂首喃喃自语着,她抬头,却仿佛回到了高中运动会的那天。

那天她因感冒而浑身无力,硬拼着跑了个八百米,最终累瘫在地,她抱住疼到窒息的脑袋,眼睛里充了血,狼狈的样子却被莫深看了个一清二楚。“是因为疼吗?”莫深挤进慰问的人群中,轻声问好了许多的心安。

心安刚止住的泪又如大雨倾盆似的落下,“嗯。”她委屈地点点头。

只有他,在别人都认为自己是因不甘心才痛哭流涕时,一眼了解她的委屈,知她的苦痛。她没有那么多的好胜心,但她也不想被别人误解,尤其是,自己最最喜欢的人。

当时,心安觉得自己真的好幸运,那个少年,是那么那么的懂她。

心安毫无征兆地打了个冷战,她仿佛听见了自己的讥笑。

其实莫深晕倒那天,高小晓和自己说,她便是那个小姐姐。

心安紧咬着下唇,声音云淡风轻:“不会的,你不是她。”小晓忽然张狂地笑起来,“林心安,我这里有你写过的所有信,你还要再看一眼吗?”心安猛地闭上眼睛,她哽咽着:“高小晓,世间怎么会有你这么坏的人啊。”

那是她的小姐姐啊,她年少时最最信任的人啊,她曾对她说过那么多心事,到头来,终究是被时光唾弃了吗?

小姐姐,原来你是个大骗子啊。

须臾,高小晓又与心安说了另一件事。高小晓张扬跋扈:“林心安,如果我是你,我就会承认那一切都是我做的,毕竟,那可是为他的健康着想。”

心安却抿抿嘴,就那么哭了:“高小晓,你怎么那么坏啊!莫深对你还不够好吗?你这样对我就算了,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对他?高小晓,你根本就不是人!”少女委屈到极致,抽抽搭搭的,泣不成声,高小晓的声音却冷的像封印在冰窟隆里一样:“为什么?因为我嫉妒你啊!你怎么这么蠢,难道看不出来他喜欢你吗?”那天,树叶在脚边沙沙作响,风和日丽,却有一个少女她哭红了双眼。

原来,莫深,你终究是不懂我的。

“心安,没事了,一切都会过去的。”小竹帮心安将碎发捋到耳后,又用眼睛望住她,柔和而又温厚。小鑫和小魏在一旁猛点头,她们附和着:“心安,你也喊一喊吧,把心里的一切喊出来就好了!”

心安付之一笑,继而向前一大步,正准备喊着,一个少年独有的磁性的声音抢先撕碎了辽远的黑夜:“林心安!你听得见吗?我喜欢你!我说我喜欢你!”心安的心瞬时漏了一拍,不是因为听见卫临夕歇斯底里的告白,而是因为她正巧望见楼下一抹熟悉的身影。

她顿了顿,深深吸了口气给自己壮胆,而后爆发出更大的声音:“我也喜欢你,我说我也喜欢你!”喊罢,她在室友的震惊中悲戚地甩甩手,以示潇洒,嘴中却不由自主地小声哽咽。

“喂,莫深,我说我喜欢你啊。”我喜欢你

某天下午,心安正与室友在外逛街,一个陌生的中年男子却在电光石火间拿着一把刀子挟持了自己。

“救命啊,救命啊!”心安的泪与歇斯底里的喊声并出,她好像用婆娑着的泪眼看到了慌张跑来的卫临夕,甚至,还有莫深。

“你就是林生的闺女?你长得可真像你爸。”男子戏谑着,“不过,但愿你的品行别随了你爸。”

心安听不懂他话里的话,只得问:“你说什么?我爸怎么了?”男子眼睛骤然灰暗,他破口大骂:“你爸他就是混蛋!自己的老婆留不住,老是打别人老婆的主意!”他目光发狠,“要不是因为你爸,我老婆会不要我和孩子吗?我们一个好好的家会散吗?今天,我就要让他尝尝失去亲人的滋味!”

他手上的力度增加了几分,心安脖子上隐隐约约地破了个口子,血就顺着那道口子渗出,滴滴答答地溅在刀上。

围观的人都吓得瑟瑟发抖。

“心安!心安!”她似乎听到有人在叫她,心安向前看去,正喊着自己名字的人,是卫临夕。“你到底要干什么?一切都与她无关!”卫临夕快步走到男子面前,面不改色。

那男子忽然抽刀大力捅向心安的下腹,她心如死灰地闭上了双眼,泪水顺着脸颊落下,甚至有几滴滑过了尖刀。

那么,死在自己喜欢的少年面前,可以吗?

那么,抱憾而终,可以吗?

她正想着,却没感觉到一丝一毫的痛楚,便睁大眼睛,看到了卫临夕死死攥住刀子锐部的手,鲜血直流。“松手,松手啊!”她叫到几乎失声,只觉心中抽疼。可是,卫临夕却好像没有听见一般,手仿佛和刀子融合在了一起。

忽然,男子又一使劲,将刀子换了个方向直直插入少年的胸口。那一刻,像是个噩梦,曾经叫自己清醒的那个少年,如今却呆立在远远的一边。她尖声叫了下,便软软地瘫倒在地。

“心安,对不起,不能再护你周全.....”

“其实,我还有很多很多的话想对你说,但是,我只能告诉你我最想对你说的一句话了......”

“心安,你听我的话,别再为他犯傻了......”

这是那个视她如理想的少年,最后说的话。

台上那个浓妆艳抹的姑娘,忆到此处,泪水决堤。

她真的欠了卫临夕好多,比莫深欠自己的还多。

亲爱的莫深叔叔啊,如果重新一切可以重新开始,那我就不会选择在那天骑车遇见你了,我也不会傻到高考故意考砸,更不会再为你夜长梦多,心如刀割了。

如果可以,让我讨厌你,好不好?

如果可以,换你这样撕心裂肺地爱着我,好不好?

如果可以,我不叫林心安,你也不是莫深了,好不好?

颁奖典礼结束,她匆匆出了大楼,驻足在街上。碰巧,街边的小店音响里正放着薛之谦的《其实》。

“其实我根本没人说......”

心安正想开口跟着哼唱,却在不经意抬眼时愣住了:不远几里处,一个身影与记忆中少年的模样交错重叠,那个人正侧着脸认真听歌,毫无发现心安的存在。

“其实我没你不能活......”他轻轻跟唱,却在唱完时泪水簌簌,不能自已。

“其实我给你的爱比你想的多......”

其实,我骗过她,还不止一次。

比如,骑车那天并不是我们的第一次遇见。她幼时在路旁邂逅的小姐姐,就是我。父亲以前很喜欢小女孩,便经常把小时候的我打扮成小姑娘的样子,正巧我生来就眼睛大大的,扮起女孩子来自然是件易事。我第一眼看到你,便喜欢上了你这个糊里糊涂的丫头片子,我多么想当即脱下裙子对你说,自己其实是个小哥哥啊。

直到父亲勃然大怒,想冲上前打你时,我才发觉,原来我们的父母是有仇的,原来,你爸爸就是抢了我妈妈的人。

但我还是将你放走了,父亲将气全撒在我身上,他命我跪在碎玻璃上,于是,我腿上便留下了永远都消退不了的伤疤。

再比如,你问我数字七对我有什么含义,我没告诉你最后一个含义:在那个盛夏时节的七月,我遇见了一个我很喜欢,也将永远喜欢的小姑娘。

她是那么的笨拙可爱,令人想要一辈子去守护她。

可是后来,高小晓发现了我的秘密,她逼我妥协。

所以,小姑娘,终究是我弄丢了你。

如果,我们父母之间没有恩怨,我想,我一定是与你白头偕老的那个人。

对不起,在你承认一切的时候,我多么多么想像年少时那样,用手轻抚你委屈的脸庞,毫无保留地相信你。对不起,在你被父亲挟持之时,我又是多么多么想抛开一切恩怨,不顾一切地冲到你身边,我甚至想杀了那个伤害你的人,哪怕,那个人就是我的父亲。

可是,我们上一代不可言说的恩怨,早已化作了永不可平的崇山峻岭,逼我们相隔万里,逼我们不得不学着忘记。

我想着,却已漫步在无名的街巷,耳边是那首我经常循环播放的《其实》,每一句,都直戳在人心里。

心安,一定一定,要好好生活。

即使啊,我没你不能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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